她欠的債,她欠下的命,要還,竭盡一生償還。
童小清含著淺淺的笑,對她搖首,然後從旁邊拿起一本顯舊的蓮花圖案相簿,開啟了第一頁。
是秦天少年時期的照片,跟她所熟悉的容顏,千差萬別,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那天那個男人,從秦天的房間甩出了一沓東西,舉著其中的老相片跟她說了他們之間的仇恨恩怨,在那些東西里她卻看到了另外的一切,知道了一切,後來前來營救她的秦天親口承認的一切,那都是傷都是痛的所有一切。
這一張相片底下的空白處,寫了一行字:俞星攝於1997年中秋。
“如果可以,請你,把墓碑上的名字,改成他原來的名字。”童小清抽出相片,遞給她。
“好,小清姐,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的。”她止住淚,鄭重地許下承諾。
童小清柔哂,靠在椅背,靜靜合上眼。
“小清姐,從今天開始,我就在這裡,陪你,好嗎?”她輕輕將窗戶半合,對著童小清睡顏,輕問。
童小清未作答,但眼睫微微動了動。
“小清姐,你一定累了,你睡吧!晚飯的時候我會叫你。”她從床上取了一條夏毯蓋在她腿上,一直在她身畔坐到殘陽消逝,天光變暗,看護的阿姨來敲門。
“姑娘,外頭有人找你。”看護把專門為童小清準備的飯菜放在玻璃桌,對她說。
她點頭,說了聲謝謝,看了還是合目沉眠的童小清一眼,“阿姨,先不要把小清姐叫醒好嗎?”
“可是——”童小清飲食和作息一向都很規律按時,這是秦天的特別囑咐。
“沒關係,請交給我,我會收拾好的,您去忙吧。”
“好吧!”看護道,出門前加了一句,“你還是出來看看吧!你那位朋友,在你進屋後不久就來了,但是一直站在走廊上沒動,我想他可能是怕打攪到你和秦太太。”
她再跟看護說了句謝謝,將童小清的飯菜重新蓋好,來到童小清身邊,柔道,“小清姐,我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門才開啟,就看到他。
“Fred——”她輕喚一聲,合上門,走向他。
他也朝她走來,臉上是隻對她綻放的溫柔和暱愛的暖笑,“我中午去了醫院,他們說你出院了,我想你會到這裡,看來,我真的猜對了,寶貝在哪裡,我都能感應得到。”他輕輕摟住她,在她額間落一個淺吻。
“Fred——”
“對了,”他放開她,“你姐姐正在找你,很著急,你給她打個電話報平安吧。”他放開她,拿了手機給她。
向子紗在電話裡跟姐姐報告了一天的行跡,並說了自己的想法,那頭的向子妙唉聲嘆氣好一會,最終全都答應了她,說明天就會把所需的日常用品和衣物拿來。
將手機遞還,她看著他,“Fred,謝謝你。”
“不客氣。”他說,含著笑。
她微怔,她對他說謝謝,他第一次說不客氣,他——
“真是不習慣,”他卻粲然,“可還是要學著習慣,以後寶貝說謝謝,我只能說不客氣了。”
“Fred——”
“對了,我這兩天都沒去看你,寶貝不會怪我吧?”
搖了搖首。
“寶貝,對不起,你要我把Abel找來,我耽擱了一點時間,過兩天,他會和舅舅一起過來。”
“好。”她忍住不說那兩個字,“左小姐生產了嗎?”
“嗯,昨天下午四點,順利產下一個男嬰,Abel說,母子平安,孩子很健康,也很可愛。”
“真好。”她笑了笑。
“我就猜,你一定很喜歡這裡,想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所以,我擅作主張,替你辦理了入住手續,就在這間房,”他指著童小清的隔壁房,“喜歡嗎?”
“Fred——”她無言,抑控不住眼底的酸澀感。
“不要說謝謝,子紗,這一次,不要說謝謝。”他低語請求,隨即又露笑,“好了,我也該走了,你的朋友一定還在等你。”
他倒退兩步,揚著笑臉,似在等她說再見。
她卻說不出口,說不出口。
如果她有錯,傷害過,她錯的物件是他,傷害的物件也是他,她唯一不想傷害的人啊,她卻傷他最深。
兩人相望默默。
她忍住要滾出眼眶的淚,轉過身。
她如何說得出再見,在他的傷口上再添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