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形勢大好,五大世家皆在清邁,攪動這一趟渾水,必然驚起滿池漣漪,世家那幫大佬,沒一個是能惹的,借力除力,快穆先生之大哉!
美國人仍在座,蠢蠢欲動。
他從白家座席旁走過,遲來的白斯年與他目光接視,微微點頭。穆楓含笑,忽然道:“老白,君山銀針,倒上……”
他的手一動,從容地滑過烤瓷小口杯,遞給白斯年。
白斯年也不問因由,只當他是口渴,乖乖滿上一杯熱茶,又遞還給他。
是熟悉的茶香,他習慣的茶葉。
穆楓接過,端起杯子的時候,臉上無半分笑意,他眼角仍揚起幾分倨傲,那雙眼睛,吸盡天光。是跋扈的、張揚的,自十九歲起,他早居高位,成為煊名赫赫的穆先生,一路披荊斬棘,從無向人低頭……
而這時,穆楓已經端茶走至張風載跟前,只有兩秒的略頓,他將茶杯平舉過頭頂,忽地屈身,膝一彎,重重跪了下去!
“大哥在上,於前十數年……梓棠百身莫贖,張家382口血債,是梓棠造孽!九弟給大哥斟茶道歉,……梓棠罪孽,百身莫贖!”
向來俯視絕不屈膝的穆先生,當眾給他負疚萬分的張風載大哥下跪道歉,錚錚鐵骨,此一屈膝,不過如此柔情……
他太倨傲,也太勇敢,君子有過,絕不懼於俯首認罰,往事種種,是穆氏負了張氏……百年張家,恥辱一與煙散,皆沒於塵土,它的開始與榮耀的頂端,賴張風載先生肇始。
許謙益起身,端一杯溫茶;緊跟後面的有白氏白風鄴,易氏易風銓。世家公子謙謙有風度,一個接一個走到張風載跟前,於穆楓身後跪下……
君子的歉意遲到卻坦誠。
許謙益眼眶微紅。他仍溫潤如美玉,一矮身,彷彿攜來滿地清風,他的聲線夾著故地江南細雨中的一陣桃花風聲……
“父親在世時,常說,要是那個孩子還活著,他一定三跪九叩賠罪……父親到死都對張氏懷著負疚,心事太沉的人,通常命不久……我知道,謙益如果沒有負荊請罪,父親必定不會瞑目,——他藏著心事,欠太多債,382條人命,只怕我倫敦許氏數代都要揹負詛咒……”
張風載仰脖,清淚順著脖頸緩緩滑進衣領……
那個孩子如果還活著……
那個孩子……
光陰苒苒,張氏早成瓦礫塵土一堆,而那個孩子……早就長成了年過而立的男人了!
張風載從穆楓手裡接過茶杯,潤一口,甘甜沁入肺腑,是早年世家最熟悉的味道。君山銀針,當年世家舉凡大小家宴,這茶葉是指定上品,勿論老幼,都用這個茶。於“風字輩”來說,它充斥著童年的記憶……
“九弟,你起來。”他扶穆楓。
水燈一盞一盞順清流而下,在風中曳動著一圈淺淡光影,浮在水面曳起粼粼波紋。是清邁的夜,遊人如織,表面平靜的大好節慶,暗手操縱著一切。
各國遊客隨隊加入水燈節的歡慶中,漂亮的姑娘在風聲裡笑的似一枝曳在池中初綻的青蓮。
她們點起一盞一盞水燈,在湖邊合掌許願……
小乘佛教的聖地。善良的人們開始用自己的方式慶祝他們的節日……
不斷有美國人撤出來,匯入遊客流。這些五官立體的美洲人並沒有引起遊客的注意,畢竟歷年清邁水燈節,都有不少歐洲遊客引入狂歡,和當地居民、東南亞旅遊團隊一起,在湖邊點起數盞水燈……
入境隨俗的美,源自文化相融,非霸非威。東南亞寧和的土地,在一番翻覆過後,終歸仍要歸復平靜……
穆楓會歸還本屬於小乘佛教固有的清靜。他的世界與戰場,在遙遠的加州,聖弗朗西斯科。
跟隨美國人身後不斷出來的,是一些盲流,烏合之眾。他們本就是來攪渾水的,美國人不可能永遠鎮守東南亞,眼看世家權力更迭,三藩穆家那麼大的勢力,頃刻間說倒就倒,穆楓那樣的人物,說不見便不見,這塊土地,忙成一團的世家想必是沒時間插手的,所以,美國人為儲存在東南亞的權力覆蓋,必定會尋找“代理人”,這幫烏合之眾垂涎眼下肥肉已久。
但是,世家如有神助,也不過是傾夜之間的事,穆楓歸位,五大家族在清邁,當著美國人的面和解,一瞬間,利益均勻分配,華人世界巔峰的權力手掌,重又伸回原來的位置。
此時三藩陷入一片惶亂,穆楓的心腹已經控制原先被夏京傳囊括的節骨,各方復位,迎接穆先生的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