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倒是一點也不畏懼,眼睛死死瞧著穆楓,臉上凜然有笑意:穆先生見漂亮小姑娘眼熟,怎麼見漂亮男孩子也眼熟?
穆楓眼中意味興濃,見她這樣說,目光稍有松泛。起先兩人見面形如陌路,褚蓮突然出現在莫斯科白家莊園到現在,他們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穆楓是有意晾著她,有氣也只對特里森出,褚蓮因著夏芊衍礙眼,有話難言,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眼瞧穆楓對哈羅伊有敵意,她也不會主動撞槍頭上。
穆楓忽然伸出手,循著她淡然的笑意,也輕輕笑了:你調皮。那手,在幾乎要觸到她下巴的時候,閃電一樣收了回去。眼睛漫不經心地掃向小廳,略略漫過滿廳的景緻,白的燈,黃的鎏金座,深褐的椅……
你調皮……輕輕一句打趣,暖如四月天光,回應她那句見漂亮男孩子也眼熟的玩笑話,多年的夫妻情誼,好像又在這一刻復起。
褚蓮垂下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少年哈羅伊的事,他終於沒再追究。
休息一下吧……白斯年擺了擺手,髒話不斷:老畜生堵在路上了,猴年馬月才能到?老子陪他!
最後的大魚,即將入網。當年張家的深仇,已經報了一半,撇去直接動手的劊子手,張氏叛徒一個一個都在穆楓手裡被清算。
很輕很穩的旋律,琵琶曲子,竟然從樓梯口淡淡飄來……
那個人,又在彈。
十面埋伏。
雨下的很大。
通往二樓的露天陽臺,有一段不短的木廊,中世紀的風格,好似還有幽幽的火燭將長廊點亮,一直走一直走,卻看不見盡頭通向何處。雨點像雹子一樣狠狠砸下來,天地間安靜一片,只有漫天的雨聲將沉寂的夜掩蓋。
黑夜深的嚇人。
褚蓮就是在這條長廊上遇見那個女人的。
四周火燭淺淺,迎風若倒,廊角邊掛起的金屬底座上,有燈光透出來,很精細的雕鏤,將一盞一盞燈座打磨的精緻無比,沙皇皇室一樣的奢華,好似中世紀電影裡的密林古堡。
迎著燈光,能看見那個女人淺淺在笑,她太漂亮,微弱燈光下,面板如細瓷,小小的梨渦盛滿甜甜的笑意,那張臉,夢中一樣的熟悉。
褚蓮卻說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她。
那個女人懷裡抱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小孩兒不吭氣,很乖很乖地伏在她肩頭,好像已經熟睡了。
錯肩而過,她仍然笑意款款,手輕輕地拍著小男孩的背,好似在哼著一首月光般的搖籃曲。
她向褚蓮淺淺點頭,漂亮的笑意恰到好處,她是善意的,柔軟的,這份水一樣的溫柔哪怕是面對褚蓮這樣一個陌生人,也毫不吝惜地施予。
褚蓮的心突然一沉。
忽然,那個女人說話了,卻像是在自言自語:‘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人啊,不到最後不要輕易相信‘真相’,哪怕是自己親眼所見啊……她仍是笑著。話音剛落,卻有小男孩牙牙學語似的聲音傳來: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過了好一會兒,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問道:媽媽,這是什麼意思?
她摸了摸孩子的頭,溫溫道:就是……未必你眼前見到的就是真的,不多一點時間考量觀察,怎麼就知道什麼才是事情的真相!她頓了一下,又笑道:就好像樓下的穆叔叔,他還有一個沒有出生的小寶寶,在那個阿姨的肚子裡!人人都這樣說的,人人都這樣想……可是,滿滿,你怎麼知道這些都是真的呢?
褚蓮大驚!
那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倒好像是要提醒她什麼似的。
兩人已經走出了不短的距離,背身對著,褚蓮回頭去看剛才錯身而過的女人,——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被她放了下來,她一手牽著小男孩,此時正蹲下來溫聲跟孩子說教。
孩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褚蓮停住腳步,想要去問她些什麼時,卻聽見那個女人在對孩子說:滿滿,雨下太大啦,媽媽抱你回去睡覺吧?
其實,雨一點都落不到他們身上。外面雨勢極大,但這長廊,白斯年設計極妙,有透明雨廓將整座長廊覆蓋,穹頂拱形的設計,只能聽見雨聲喧囂,卻滴不到一點身上。
她靜靜看著那個女人帶著孩子越走越遠。
穆楓借居白家的臥室在二樓側拐的正居,此時是白斯年叫停休息的時間,樓下待的悶了,她藉故出來透透氣,他們大部分人應該還在樓下小廳等大魚送上門來,那穆楓……應該不在臥室?
鬼使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