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再回府。明天你進宮就去請示陛下,求他準你馬上回鄉。東宮那邊我已稟告過了。大理寺會派官員跟著去調查,為你父親正名。即便是休了楊氏,也沒人會說他半分不是的。等到再回京時,事情早就傳開了。你母親的冤屈。自然會昭告天下。”
“我舅舅為什麼會來京裡?”妙如又想這個疑問。
“你不覺得,由他來接你回去,更容易把事情鬧大嗎?上面人重視這樁案子,這一去一回,京裡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楊逆當年是如何害得鍾探花妻離子散的。你之前的那件事,人家今後只會同情,不會再說三道四了。”
想不到對方,竟替她考慮得這般深遠。
其實他不說,妙如心裡也明白。
這樣一來,之前退親的謠言。算是用最體面的方式,給掩蓋得嚴實了。
東宮之前的失誤,成了奸人“無恥”的攻訐。難怪太子這麼執著於,幫她找到殺害母親的元兇。甚至企圖說服陛下,重視這案子,破例派欽差南下。
自從得知母親可能是被人暗害,楊氏是造成一家悲劇的罪魁禍首後,她就一直活在壓抑和悔恨中。還有,退親後這一年多來,她心裡承受的壓力。有苦說不出的痛楚。讓人只想逃到天外,從此斷絕紅塵。
當逃無可逃時,僅能用不停麻醉的方式排解:這不是她的錯,是林氏和原主命太苦……她是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眼淚……
可是訂親、退親,被人輕視、踩低,都是她一步一步親歷過來,活生生的人生軌跡。只有痛過忍受過。才會體會到那種切膚的感覺。
她曾經是多麼艱辛地向上努力,就只為能活得有尊嚴一些。可是當一個巨浪打來時,又低落到塵埃裡了。
終於,從今往後,她不必再揹負那個沉重的包袱了。
怔忡間,妙如不覺落下淚來。眼前只覺得一片朦朧。
從著手調查鍾家的案子起,羅擎雲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知道終將有天,又要面對那人的眼淚。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妙如並沒失聲痛哭。只是在黑暗中,默默的流著眼淚。甚至都沒向他控訴,楊家父女的罪行和她所受的苦。
望著她無聲悲傷的樣子,羅擎雲的思緒。又回到他在山谷中,度過的那兩年的光景。
當時他也曾想過放棄的,只是一念及母親生前的厚望,父親對他的期許,還有省親時。姐姐落寞哀傷的表情,他就怎麼也放不下這個責任。
那時他偶爾也記起過妙如,想到比起她從小受的苦,他那點磨難,還真算不得什麼。
“你……”羅擎雲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安慰女孩子。
“八歲那年,我母親去世;九歲時,作為兒子我還沒除服,父親就娶進了新婦。還沒守完孝,繼母就懷了弟弟,接著祖母又走了。從此羅家的後院,就成了那女人的天下。那年你第一次在雲隱山上碰到我時,就是到外叔祖家散散心,找大師排解去的。你們家還有扯清的時候,咱們家……”他神情落寞地念叨起來。
聽到這番話,讓她神情一凜。
他這是拿話安慰自己?!甚至不惜自揭心中的傷疤?!
妙如不覺有些感動,舉起衣袖暗暗拭去了眼角的淚痕。
然後,啞著嗓子解釋道:“終於解脫了,我這是喜極而泣。你不覺得值得高興嗎?”
羅擎雲哂笑一聲:“上回也說是喜極而泣!你解脫什麼了?”
“那些扯不清的關係!輕鬆自在地活出自己,不用再揹負上代的恩怨。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了。能恩怨分明的感覺真好!”她故作輕鬆地自嘲道。
聽懂她話中所指,羅擎雲心中湧出一股狂喜,又有些不太肯定,追問道:“哦?!你是指跟汪家楊家人的關係?”
“嗯!此事了結,以後也不會再痛苦了。十七年了!你知不知道,被人用道德綁架了十七年。”她的聲音不覺間激動起來。
望著月光底下生動起來的少女,羅擎雲的瞳孔一縮,眯起眼睛,嘴角慢慢地彎成了弧線,無聲地笑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送行
本章節
坐回的車上,經過重重守衛的檢查,妙如主僕終於出了宮。
馬車行駛在大街,一路走過京城最繁華的區域,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
透過竹簾的縫隙,妙如朝窗外望去。天上飄著幾朵白雲,陽光懶洋洋從雲端照射下來。
外面的人聲馬嘶,好不熱鬧。聽著街道上的市聲,她好像重新回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