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背後射過來的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少女身姿頎長而婀娜,男子的輪廓健壯威武。
他不自然地把眼睛挪開。壓捺住心中的悸動,半啞著嗓子,低聲問道:“對退親的事,你心底真的不怨懟嗎?”
妙如一怔,脊背有些僵硬,訝然地望著對方。眼神裡有些遊離不定。
不知他為何作此一問,是代表自己,還是替別人問的?!
她並沒正面回答,盯著他的眼睛反問道:“哥哥希望我怎樣做?無論做什麼,都有人朝自己一廂情願的方向猜測。拒了寧王妃的好意,有人說我做張做致,故意裝給人看的;進宮了,有人以為我想攀附天家。要尋機報復回來;其實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這點小小心願都達不成。”
第一次見她眼中有類似悲憤的情緒,怕她哭出聲來,羅擎雲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應為見到她真性情,而感到慶幸。還是該為她因別的男人動怒,而黯然神傷。
思緒千迴百轉間,羅擎雲脫口而出,說了句讓後來他悔不當初的話:“乾脆你找個男人嫁掉算了,不就什麼謠言猜測都沒啦!”
“憑什麼?!”他的話音剛落,妙如像頭憤怒的母獅,抬起頭來,嘴中決然道,“別人的錯,憑什麼總要我搭上人生婚姻,來配合演戲?偏不!我是個人,也有自己的感情,不是木偶!要我嫁人只有一個理由,就是那男人值得嫁!什麼流言、閨譽、家族利益、報復、虛榮,全都統統見鬼去……”
羅擎雲駭住了,半天醒不過神來。嘴巴囁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望著他像不認識她的表情,妙如心裡只覺暢快無比,也不顧臉上的淚痕,自我解嘲地說道:“這就是我本來的面目,若覺得這妹妹認得不體面。船上的提議,就當是開的一句玩笑吧!謝謝你以前的關照。”
說完,她朝對方福了一禮,挺直腰背,招來甩在後頭的宮女,大踏步地朝前走去。沒一會兒,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宮門裡頭。
被扔下的羅擎雲,愣在那兒半天回不過神來。望著她消失的方向,神情木然。直到前殿守在西華門口的侍衛,進來提醒,說前面的宮門快關了。他才訕然離開。
耷拉著腦袋,羅擎雲離了宮門,跨上自己的坐騎,朝鎮國公府的方向馳去。
“雲兒?”跟三弟羅炯在岔道口分手後,羅燧一眼就瞧見門口進來,遊魂般的兒子,出聲叫住了他。
“爹爹!”羅擎雲回過神來,朝父親揖了一禮。
“這麼晚了,你打哪兒來?”羅燧走近兒子,拿鼻子嗅了嗅,沒聞到酒香和脂粉味,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太子有任務託付給兒子,剛忙完才回來。”他回答。
“怎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辦砸了?”羅燧皺起眉頭,不解地問道。
羅擎雲低著頭,也不作解釋。當父親的從來沒見過兒子這副形狀,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聲:“跟我來!”
說完。羅燧領著兒子轉身,重新朝著外院的書房方向返回。
等婢女上完茶,鎮國公把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說吧!”他端起杯子,正要啜上一口,被羅擎雲出聲禁止了:“爹爹,夜深要安寢了,喝茶對身子不好!”
放下茶盞,羅燧抬起眼睛,提醒道:“別打岔!問你話呢?!出什麼事了?”
臉上“噌”地一下子紅了起來,羅擎雲連忙搖頭。顧左右而言它地掩飾道:“沒辦砸!只是對太子這個人,有些琢磨不透。”
他找了個父親感興趣的話題來搪塞。
“為何這樣說?”
見話題被他成功引開了,羅擎雲打起精神,解釋道:“您看,若說他信任咱們家,為何中途截住兒子帶的兵馬,拿去南方接人的任務來試探?若說不信任,為何讓兒子在中軍都督府,手掌神策營,坐這種非心腹不能擔任的位置?”
“小子。你總算開竅了!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跟著老狐狸程太傅這麼些年,太子也不是白歷練的。能鬥垮楊景基,他豈是個簡單的人物?!”滿意地望了兒子一眼,羅燧開始為他解惑。
羅擎雲心裡腹誹,鬥倒楊崔兩家,全都是暗部的功勞,這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能耐。
見兒子面露不以為然的神色,老將軍嘆了口氣。解釋道:“上位者,除了暗地裡防著、時常試探下面的人外,更要時時做出姿態給眾人看,這才能收買人心,且用且防。若他有強勢的外家、岳家,又何必拉著咱們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