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別的都可以不顧,大女兒的歸宿沒安排好之前,他還不敢輕舉妄動,掛冠而去!不然,到地底下,自己沒臉去見倩娘。
跟著附和了幾句,鍾澄就沒有再多說一句。
前幾年,謝安良也是這樣接觸過他,想拉鍾澄入程太傅的陣營。當時他就是這樣一副兩不相幫的中立態度。
女兒掉落山崖,後來失而復得,鍾澄徹底跟這兩派中的官員斷絕了交往。減少自己在朝中的存在感,一心撲在學問上。這幾年在選才、育才上,倒練就了幾分眼力和本事。
聊著聊著,兩人就談到了先帝晚年的一些朝中局勢。
其實是鍾澄故意引到這些話題上面去的。
他一直想弄明白,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對自己岳父到底是何感觀,眼前的人雖然有立場的傾向,但起碼可以窺見一斑。
“……泰和四十二年那年的淮河大水,讓無數鄉民流離失所,江淮一帶餓殍遍野。陛下剛登基,就遇上了此等困局。愚兄當年奉陛下聖諭前往賑災,親歷過當時的慘況,實不忍見黎民,再遭受那樣的苦難。第二年改元,遂主動向聖上請纓,前往當地治水,回京後繼續在工部專司此職……”他彷彿還沉浸在那時慘狀中出不來,聲音低沉,悲慼哀傷。
聽得鍾澄也有些動容。
本來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面對過往經歷了,誰知被他一提起,心中又有了隱隱的刺痛……
那年的大水,對有些人來講,是失去了生命、親人、家園。
而對於他來說,可以算是人生重大的轉折點,一家人苦難真正開始。妻子離世,長子剛落地就夭折,母親和他背上楊家的恩債,後來被迫娶了繼妻……女兒幾次三番被陷害……
可能是老天爺給他們一家人的考驗吧!
想到此處,鍾澄向謝尚書拱手道:“謝兄為君為民一片赤子之心,愚弟心生佩服。恨不能早生十年,與兄臺並肩,為廣大黎民幹些實事。助百姓躲避那些天災……”
聽到“天災”二字,謝安良神色一懍,憤憤然接道:“哪是什麼天災?!分明是……靖王黨羽工部杜尚書,十多年來,挪用固堤工程款項。至使汛防鬆懈,恰逢新帝繼位,政局不穩,權力交替……”
鍾澄面色肅穆起來,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安來。
怎麼又是他們!當年爹爹就是怒斥靖王一黨,被先帝杖責罷官,羞憤難當,還沒回到家鄉,就歿於途中。回到淮安,又因當地的靖王黨羽滋事騷擾本家,讓他們被族人所棄,流離失所。母子倆吃盡苦頭。
那時他年紀尚小,在鄉野間長大,對朝局爭鬥之事,從來都是懵懂無知的。
母親為了避禍,斷了與父親生前故交的來往,也沒人告之他們朝堂風雲變化。
十年後新帝登位開恩科,他剛透過科考嶄露頭角,母子倆又遇上隱形的靖王黨——楊閣老。
還受恩於他,娶了楊氏,從此家中開始水深火熱的生活。
這其中難道有什麼聯絡?對方已然承認,當初招他為婿的動機。可這些到底是因,還是果?!
此類事情,畢竟涉及到鍾家的私秘,雖然知道眼前這人,當年經歷過的一些,或許會解答自己的許多疑問。
不過他的身份也是十分敏感的。作為岳父對頭那一方的,所說之言或多或少帶有個人的感彩,況且交淺言深,鍾澄也不好跟他聊得過深。
兩人互相試探著,你一杯我一口,喝得有些微醺。
“澈之兄,其實謝某的岳父大人,曾跟令尊生前是至交好友。只可惜忠肅公走得太早,不然兩家後人也能常來常往的……不過,老天也算有眼,令嬡又救了小兒……”謝安良突起提起這個話題。
聽他提起妙如,鍾澄精神一振,有些感觸道:“澄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女兒。她從小就早慧,前些年又吃過一些苦……她母親……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說不下去。
“拙荊前些年見過令嬡,說是個乖巧聰慧的孩子。母親大人還經常唸叨起她來,也是想見見。只是這幾年,各種原因,兩家沒怎麼走動……聽說只比謝某最小的女兒大上半歲,卻比我家那丫頭懂事多了。讓她們小姐妹間常走動走動也好……”
提起兩家的兒女,謝安良也換了副表情,開始話澇起來。
“謝兄抬愛了!妙兒近兩年在家中學規矩,平日裡不大出來走動,再加之家中無人帶她出來……是以……”他說到此處,目光暗淡了下來。又記得女兒的親事。
謝安良聞絃歌而知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