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他只聽說過兩宗。一是那年仁宗皇帝選妃,晉陽侯夫人為自己女兒能雀屏中選,暗地使人給已內定入宮的錦鄉侯嫡長女下了瘡面花,使其毀容;二是武皇帝在位時,成國公老夫人親自將兩個兒媳送了進去,具體原因卻不得而知。
迄今為止,還沒聽過哪家女眷進去後有活著出來的,多是終老後將屍身抬出給家人安葬;說句不好聽的,以康王盛三家,想把人送進去還不夠格,大約要寧遠侯府出面了。
他心神一散,屋裡的話便漏下了些,趕緊豎起耳朵靜聽。
“…好孩子,外祖母求你了,求你了…我知道你恨你姨母至深,我叫她到庵堂裡唸佛吃齋還不成麼?我叫她帶髮修行,不然落髮為尼也成呀,再不讓她出來害人了。”王老夫人老淚縱橫,苦苦懇求,“那慎戒司真不能去呀!裡頭要操持苦役,舂米,浣衣,劈柴,吃的都是粗茶餿飯,你姨母一輩子養尊處優,哪裡撐得住呀……”
長柏道,“慎戒司每年可叫親屬探視兩回,外祖母多去看望,想來裡頭的人也不會太為難姨母。至於苦役……做出這等天理不容之事,姨母還想安享尊榮富貴麼?”
頓了頓,他譏誚道,“還說庵堂?記得七八年前,姨母不是被送入康家家廟過麼,才半年功夫,外祖母就耐不住姨母哀懇,親自上康家,求著逼著叫把姨母又放了出來。”
康姨媽對付老母親本事一流,每每總能說得母親心軟,還是國家強制單位可信些。
王老夫人恚怒道:“你好狠的心!你祖母不是沒死麼?何必非要咄咄逼人?”
長柏針鋒相對:“祖母幸留性命,一是蒼天有眼,佛祖保佑,二是林太醫悉心醫治,跟姨母什麼相干?姨母可是鐵了心要致人死地的!”
“可究竟活了下來呀!”王老夫人掙扎道。
這時顧廷燁插嘴道:“老夫人此言差矣,人有百樣活法。吾家老太太素來硬朗康健,令嬡下毒後,生生弄垮了身子,掏空了底子。原本能活到一百一十八,現下只能活到一百零八;原本能聽戲看舞,爬山走廟,喜笑顏開的安度晚年,現下卻離不得湯藥,興許還終身病痛相伴。這折損的壽數,幾十年的歡悅,請問老夫人,姨母該如何賠?”
長柏一臉苦大仇深:“妹夫說的是,還有全哥兒,祖母以後怎麼含飴弄孫。”
“正是。”顧廷燁拍掌而笑,“到底欠了多少,實算不清楚。咱們又不知姨母能活幾何,總不能提前數年請姨母下黃泉,或是老太太行動不便,總不好真去打斷姨母的手腳罷。索性送進慎戒司,三家恩怨就此勾銷!”
王老夫人目瞪口呆,愕然不已——盛家哪裡找來這麼神奇的女婿。
明蘭呆望自家老公的側臉,嘴角抽搐。
“表弟處置我娘這般利落……”始終靜默的康晉忽然開口,臉上帶著悲憤,“那令堂又該如何呢?”
王老夫人其實也想這麼問,但小女兒對自己已生了怨恨,不敢說而已;乍聞大外孫開口,原本自覺已脫了身的王氏頓時怒火萬丈,對著康晉怒目而視。
長柏不慌不忙道:“我娘對祖母不敬,生了不孝忤逆之心,自然也該受罰。我娘將會禮佛誦經,替祖母祈福。”
王氏鬆了口氣,微笑道:“正是,我打算在後屋闢出間佛堂來……”
“不是在家中。”長柏迅速打斷。
王氏楞了下,尷尬道:“是了,我過錯不小,正該在京中尋一處清淨的庵堂……”
“也不是在京中的庵堂。”長柏看著母親,定定道,“娘要回老家宥陽去,在盛氏家廟裡修行,吃齋,唸佛,悔過。除了逢年過節,娘都不得離開家廟。”
王氏啊了一聲,直直站起來,尖叫道:“這不是坐牢子麼?!”
長柏一字一句道:“倘若娘不肯,我就辭官去。有母如此,錯了還不知悔改,不肯服罰,我絕無顏繼續做官了。”
明蘭低頭沉思。
王氏素來不喜宥陽,嫁入盛家幾十年,在老家待的時日加起來不足一個月。在那裡,她無親無故,只能依靠大伯父一家。鑑於王氏跟堂嫂的關係,想來大伯母很願意嚴厲督促她‘悔過’。另外,兩堂房畢竟親厚,大伯母又不會疏忽了王氏的衣食起居。
長兄的這個處罰方式極好。
王氏急了,慌忙道:“…你這孩子,你要挾誰呢!家裡不成,我在庵堂裡禮佛不行麼,非要回老家去,我那裡人生地不熟的…”
“娘離了家人,獨自在盛家祖宗靈前,好好思量,想想祖母,想想家裡每一個人,想想這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