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身進裡屋去看盛老太太。
明蘭道:“今日夜深了,老爺太太還請儘早歇息罷。三哥哥也回去罷。”又過去握著柳氏的手,“三嫂嫂才出月子不久,可不能累著身子。”
盛紘道:“你也歇著罷。老太太有你大嫂照看……”
明蘭忽泣道:“我自幼蒙祖母悉心教養,恩深海重,可到底是嫁出門的,不能日夜陪護。何況大嫂嫂還要照看小侄兒,今夜便叫我陪著祖母,也算儘儘孝心罷。”
盛紘思忖片刻,“也好。今夜你就照看老太太罷。”又掃了一眼王氏,“以後由太太服侍老太太湯藥,你儘可放心。”
王氏臉色難看,咬了咬唇——婆婆有病,首當服侍的確該是兒媳,而不是孫媳。
盛紘又進了裡屋,對著昏迷的盛老太太說了好一會子話,囑咐房媽媽等好好照料,絮絮叨叨沒個完結,明蘭笑道:“老爺還不去歇息,明兒不上朝麼?”盛紘捋須而笑:“便是告假一日,也沒什麼不成的。”
明蘭神態柔婉,孺慕之情溢於言表:“爹爹也有年紀了,有事弟子服其勞。老太太這兒有我呢,爹爹是家中的樑柱,可別累著了。”
盛紘聽得十分悅耳,心中頗是受用,又被明蘭柔聲催了幾遍,才領了王氏等人回去。
眼看著一眾人浩浩蕩蕩離去,明蘭緩緩收起笑容,目色冰冷,面罩寒霜,沉聲道:“房媽媽,把壽安堂裡外關嚴實了。別叫人走動打聽。”
房媽媽低聲應。明蘭徑直走進裡屋,盯著林太醫,一字一句道:“林太醫是我們侯爺信重的,我也不繞彎子了。只問一句,老太太到底是怎麼病倒的?”
林太醫似也等著這句話,聞言起身站著,低聲道:“夫人明鑑。老太太……的確病得蹊蹺。自下午起肚中劇痛,嘔吐,腹瀉,身子時不時抽搐。這……”他一陣遲疑。
明蘭道,“太醫但講無妨。”
“這不似病狀,倒似…倒似是…中毒。”
明蘭心痛如絞,努力深吸一口氣,扶著椅子慢慢坐下:“先生可能確定?”
“這個……”林太醫為難道,“雖有七八分把握,可也不能保準。若能搜檢老太太今日所進的吃食,又能確認幾分。”
這時房媽媽也進了來,聽見這些話,大吃一驚。明蘭問道:“今日祖母吃了些什麼?”她在盛老太太膝下十年,熟知其習性。自打守寡,盛老太太禮佛數十年,日常作息飲食極為規律剋制,從不貪食貪涼,這方面並不難查。
房媽媽恨恨道:“我也覺著這症狀來的奇怪,老太太這麼硬朗的人呢,怎麼說不成就不成了?!”壽安堂裡外就這麼幾口人,且伙食採買幾乎都是獨立,房媽媽心裡再清楚不過, “今日老太太只吃了早飯午飯,用得不多。如今天熱,吃食容易壞,我不叫下人吃剩下的,都倒了泔水桶,現下都還在。只是…那味道…”
明蘭抬起一隻手,沉聲道:“祖母日常用飯,都是咱們自己弄的,這個先慢慢來。除了兩頓飯,今日祖母還吃了旁的麼?”小廚房的幾個媽媽都是盛老太太幾十年的老陪房,身家性命都捏在盛老太太手裡,先暫緩懷疑這幫人。
房媽媽凝神想了想,:“老太太近年愈發嗜吃甜的,聚芳齋有位經年的老師傅,做的芙蓉蓮子酥是京城一絕,老太太愛得很。偏這老師傅每月只親動手做兩次,老太太每回都叫人等著去買……”說著說著,她泛生驚懼。
明蘭急道:“快說快說。”
房媽媽汗水涔涔而下,“今年初,老太太說全哥兒大了,該識禮了,便叫他每日去給老爺太太請安。太太見了孫子,喜歡的不得了,便主動把這差事接過去,每回天不亮就差人等在聚芳齋門口,買熱騰騰的點心來孝敬老太太……”
“是以,這回點心也是太太叫人送來的?”明蘭的聲音微微發顫。
房媽媽慌神道:“好些個月了,沒見出什麼事呀!”
明蘭呆了半響,趕緊叫丫鬟把吃剩的點心端來。
那蓮子酥果然馥郁濃香,甜糯酥脆,便是這會兒已冷了,還是散發著金黃烘烤的誘人色澤。林太醫拿了根銀針細細挑開酥皮,從外到裡的細查,最後在餡料裡戳來翻去,燈光下,只見銀針閃亮,未有絲毫變色,明蘭鬆了口氣——她也不願意是王氏下的毒。
誰知林太醫愈發神色凝重,拈著銀針把餡料戳得稀爛,還伸著鼻子不住的嗅著,明蘭再次提起心來。過了片刻,林太醫放下銀針走到榻邊,翻起老太太的眼皮仔細檢視,又從藥箱裡翻了根細絨羽毛出來,放在老太太鼻端下,檢視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