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句,昨日種種,譬如已死,以後好好過日子罷。”
紅綃悲喜難辨,一片茫然中,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她走後,守在屋門外的老嬤嬤再次把門關嚴實了,四周遠遠站著幾個隨侍的奴婢,只留餘氏一家在裡頭。“你們先起來。”餘閣老指了指,他聲音不重,卻無人敢違背,餘家三個兒媳便都輕手輕腳的站了起來,地上只留著餘家三子。
餘閣老道:“老四家的,鞏氏就交給你了。到鄉下地界,尋個踏實人家,叫她消停的好好過日子,務必把事做利索了。”四太太斂衽低頭,恭敬道:“聽爹的吩咐,媳婦一定盡心。”
這麼多年,幾個媳婦早習慣了不問世事的天真婆母和彪悍強大的全能公爹,從嫁來那日起,四太太就是直接向餘閣老稟事的,是以回話的十分順口。
餘大太太心中不忿,忍不住再次異議道:“咱家供她吃喝這麼多年,竟養出個白眼狼!爹,這也太便宜那賤人了!您再想想……”
“還不給我住嘴!”餘大人一聲暴喝,瞬時阻斷大太太的話,“有爹在,也有你說話的份!一點規矩也不懂,也不看看弟妹們,你怎麼做長嫂的!”
大太太耳膜嗡嗡作響,詫然的望著丈夫,他從來沒有對自己這麼兇過。【'
一旁的三太太彎了彎嘴角,緩道:“大嫂子彆氣,爹這麼做,自是有道理的。嫣紅侄女這事,擱哪兒都是丟醜。人顧家厚道,本已抹乾淨了的,可大嫂您偏來那麼一出。”
她說話斯文,卻句句暗藏凌厲,“顧家能不提防些麼。倘哪日您又上了興頭,愣說侄女死的冤,要人賠命,索這要那的,寧遠侯府豈不吃得啞巴虧麼?總不能叫顧侯滿天下嚷嚷自己老婆偷人罷。所以呀,紅綃這孩子,就得留著。”
這事沒鬧出來時,一切都含糊著;可一旦鬧出來,作為僅剩的人證,紅綃反而不能死了。
首先她不能留在顧家,否則將來的話,有顧氏逼供授意之嫌,不足叫人取信,是以,只能讓餘家自己把人接回去。如今,因怕有抵賴之嫌,餘家非但不能讓紅綃死,相反,為表示坦蕩,餘家還得讓紅綃好好過著日子,一切自然坦率。
這麼簡單的事,餘大太太竟到如今也沒想明白,還有臉發脾氣。
“適才你大哥還誇弟妹懂禮,你倒這般與大嫂說話?!”
其實餘大太太並沒怎麼聽懂,但這並不妨礙她發飆,只見她豎起一雙吊梢眼,當即開火,三太太絲毫不怯,面色絲毫不變,只輕巧道:“瞧大嫂說的,我這不是著急麼。嫣紅侄女的事,只消在外頭冒了點滴風聲,咱們餘家的姑娘還能做人麼?”
餘大太太頓時如熄了火的引擎,啞了聲音。
三太太說話如針扎皮肉,明明痛入心扉,卻連半滴血不見,她猶自柔聲細氣道:“別說嫣容,嫣清;就是已嫁出去的嫣然,嫣巧,叫她們怎麼在婆家立足?我說嫂子,您別不當回事,別看嫣玉侄女現下還小,可若叫人知道她嫡親姐姐有這麼一出,以後怎麼說婆家呀?”
餘大太太啞口無言之餘,想到這事會牽連心愛的小女兒,頓生一腔驚懼;這話一說完,三太太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一步,站到丈夫身旁,再不發一言。
餘閣老微微嘆了口氣,討這個大兒媳婦真是他人生中的敗筆,心思既不正,人又愚蠢。初聞此事時,自己好半響沒說出話來,一陣天旋地轉,與其說是氣的,不如說是匪夷所思。
想他一生精明,家門裡怎麼會有這樣輕信張狂的蠢貨!
他與老妻共有四子,除卻次子夭折外,其餘三子均長大成人,娶妻生子。
四子生性淡泊,喜好絲竹書畫,經濟仕途於他便如西天取經路般遙遠,虧得四兒媳還能持家;三子倒是聰慧有才,偏不知哪裡學得一身名士習氣,最瞧不上鑽營功名之輩,連身上的蝨子也帶著幾分風雅清高;只有長子,倒承襲了他血脈中的進取,偏又志高才疏,能耐有限,讀書既不成,為官也不見得高明,始終徘徊在五六品之流。
餘閣老素習道家隨緣之法,深知為官也講究‘天分’,有些人教的會,有些人再怎麼教也枉然。既兒子們都不是這塊料,他也不強逼了,倘若老天有眼,叫孫輩能出兩個才俊,那餘氏便興盛有望,否則,仍舊平安是福。反正憑自己的餘蔭以及官身的長子,兒孫們在老家過個閒散富貴日子還是有的。
“千里江堤,毀於蟻穴;家門之治,重在子孫,根在家室。”餘閣老倚在太師椅上,身形愈見蒼老,嘆道,“若平日好好教養孩子,塑其品性,定以正道,又焉有今日之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