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出來找他,躲在那棵栗子樹下瑟瑟發抖,他在暗夜裡看著她,仿若看著一束柔和的燈光。
他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卻聽門上有剝啄之聲。
便問:“是誰?”
楠竹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東家,是我。”
“什麼事?”
“給您送暖爐子來了。”
靜淵起了床,隨手拿件衣服披上,走過去給她開了門。楠竹低著臉,捧著銅暖爐子,輕著腳步走了進來,靜淵把門敞著,楠竹輕聲道:“東家,晚上風大,小心著涼。”靜淵道:“不妨事。你擱下便走吧。”
楠竹臉上一紅,把暖爐輕輕放進靜淵被子裡,給他四處捂了捂,然後慢慢轉過身來,卻一矮身坐在床上,伸手解了胸前衣釦。
靜淵微微一驚,往後退了一步,低沉著聲音:“你這是在幹什麼?”
第一卷 洪流 第四十九章 洪流(1)
起風了,寒風過處,吹得庭中樹葉悉悉索索作響,門開著,冷風捲著霧跑進來,楠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輕輕一咬牙,只不聲不響脫著衣服,慢慢掀開胸前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面板和嫩紅色褻衣,她臉紅得如桃花般嬌豔,眼睛水汪汪的盈盈不勝,抬起臉向靜淵柔聲道:“大奶奶不在,今天就讓楠竹陪東家一晚吧。”
靜淵臉一沉,轉過頭:“趕緊出去,不要讓我說出好話來。”
楠竹道:“東家,太太讓我來府裡,原是打算給你做個房裡人。礙著您和孟小姐新婚,這事才沒有提,你知道太太的意思……總是遲早的事。”
靜淵不語,目光冷冷地看著楠竹,嘴角卻似微微露出一絲笑。
楠竹被那笑容搞得心裡發虛,鼓起勇氣,輕聲俏語:“我知道您嫌我出身低賤,太太也中意那歐陽小姐,側室的名分我是不敢指望的,我只希望能好好的服侍您……。”說到後來,似乎感到嬌羞,紅著臉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靜淵心中早已竄起一股怒氣,臉上卻是平靜如常,安靜地看了她半晌,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楠竹眼中閃出一絲羞憤之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敞著衣服坐在床邊,狀甚尷尬。靜淵走到窗前,慢慢將窗戶開啟了,夜霧撲在面上,他卻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寒冷,冷風一陣陣吹到楠竹赤裸的面板上,她不由得輕輕發抖,靜淵看了會兒窗外,轉過頭來,冷冷地道:“從那床上給我起來,我不再說第二遍。”語氣嚴峻,宛如冰寒。
楠竹眼光一直跟著他,聽他這麼說,臉倏地變得煞白,憤而起身,眼淚止不住在眼睛裡打著轉,把衣服匆忙扣上,拔步便走。
“等等。”
她心中恍若看到一絲希望,忙收住腳步,目光急切地投向靜淵。卻見他不慌不忙坐到窗邊椅子上,手搭在桌上,懶懶地向床上一指:“把被褥給我拿去洗了,讓人給我換床新的。你記住,從今天開始,我若見你離這張床近過半步,我會把你戚家在鹽店街的人全部趕走,包括你二叔戚大年在內。”
楠竹又是恐懼,又是恚怒,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抖抖索索地收拾著靜淵床上的被褥,靜淵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便如利劍一般:“你二叔是個忠厚老實的人,這幾十年在林家沒有過一點閃失,你若顧惜你自家親戚,想要在鹽店街待得長久,言行舉止以後就要給我注意點。”
楠竹兩行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咬牙道:“太太說了,大奶奶絕不能為東家生下長子,與其天天下藥給她吃,您不如早些和旁人生下孩子來,也免得太太一天到晚提心吊膽防著,楠竹是一片好心!”
靜淵一笑:“我還忘了加一句,你若再在我耳邊說這些不著四六的廢話,下場和我剛才說的也是一樣。”楠竹終“嚶”地一聲哭了出來。靜淵不再理她,隻手支頤,索性把眼睛閉上,待楠竹抱著被子出了門,方慢慢睜開眼來,眼色沉鬱如冬夜的寒潭。
被褥很沉,楠竹卻抱著走得飛快,急匆匆走到漿洗房,漿洗房的門本關得不嚴實,楠竹一腳踹開了門,把被褥往地上一扔,又在被褥上狠狠踹了兩腳,僵立半晌,蹲在地上低低啜泣起來。風將門板颳得搖晃輕響,她哭了一會兒,似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趕緊收聲,擦了眼淚站起身來,回頭看時卻人影俱無,夜風蕭瑟,幾片乾枯的落葉從走廊一頭飛到另一頭,簌簌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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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六年末,鹽店街天海井六福堂,因租下呂氏同興盛一百六十口花鹽井灶,實力大增,一時成為街巷茶館熱門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