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他孩子氣的一句話,緊繃的臉漸漸和緩下來:“那你還來為他說項?”
樂申猛地躥起來:“哪有?”許是嫌袍袖太長,不利落,他低頭將其捲到手肘處,樂歌眼尖,看到他臂上有數條傷疤,淺淺的,已變成灰白色。她急問道:“怎麼了?”一邊伸出手,去撫他的手臂,指尖微微顫抖。
“無事!”樂申笑笑,拍了拍胸膛:“上戰場哪有不傷的!”他像展示榮耀一般,將手臂橫到樂歌面前:“滇南之戰,我也砍了幾個蠻子。不料卻從馬背上摔下來,手上蹭著那狼牙刺……”他本說得興起,卻瞧見樂歌雙眸已蒙上一層水光,自恨嘴快,連忙閉口,垂下頭去。
“白子安,他……”樂歌正要說話,樂申連忙截過她的話頭:“白大哥對我是極好的,只差沒親自在帳中守著我。但他是主將,忙得夜不沾床。是我逞強,姐姐,你罵我便是。”樂申見樂歌面色稍霽,繼續道:“滇南那仗,打得是真漂亮!姐姐不曾見到,實在可惜。白大哥立下大功,已升做大鴻臚了!”
“大鴻臚?”樂歌不禁苦笑。大鴻臚司諸侯藩務,雖是九卿之首,可與重兵在握的徵南大將軍相比,除了官職略高,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她知道白子安為人敦實,既不像韋璧這般嘴甜圓滑,更不像周子昉城府極深。若他性子不改,君臣兄弟只怕未必能走到最終。
“姐姐!”沉默良久,樂申突然開口:“我是姓樂的,我不想再當白瑾!”他笑容收斂,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是與年齡不符的堅定和沉著。
樂歌頗覺意外:“我樂家雖全族被誅,可父親、叔父經營多年,朝中仍有不少故僚舊友,當年他們為了明哲保身,或是隱忍或是委身衛氏。可如今邢家反了,他們自然會站出來為我樂家說話。除了河谷總兵邵林勇外,已有數十位大臣遞摺子上來,要為我們樂家洗雪冤屈,這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你一旦奉詔,正名襲爵,人心歸攏,就順理成章,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明白。”樂申緩緩點頭。
樂歌霍然立起,激動起來:“既然明白,那你還甘心被他利用?”
“我能恢復身份,樂家能沉冤洗雪,這不是姐姐你一直所求的嗎?!”
“是啊!”樂歌像剛從夢中醒覺,輕輕呢喃道,“的確是我所求……沒錯。可是……”她的呼吸急促起來,一聲一聲清晰可聞:“可是,他並不是真心為我樂家平反。他只是把我們當作整垮邢家的工具,就像……就像當年整垮樂家的邢家一樣。”
樂申頓了一下,方一字一句地說:“我管他什麼陰謀算計,利用便利用好了。朔陽侯爺講:這世道本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我不怕他!惟有我正名襲爵,才談得上光復樂家!振興樂家!姐姐!”他習慣性地抿抿嘴,雙目一瞬不移地望著她:“我不為任何人說項,我只為自己,只為樂家!”尚顯稚嫩的面龐上,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 ※ ※
樂歌來到樂坊的時候,霍蘭小睡剛起,站在半人高的彩繪瓷瓶前。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可見他原本系在腰間的玉環,竟連同錦線,勾搭在衣襟處,搖搖欲墜。身後虛掩的內室裡,有一抹桃花色特別顯眼,應該是一件女衣,被隨意丟在地上。不難想象,這裡頭曾經的旖旎春光。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居然還敢偷香竊玉,樂歌只覺他在找死。
“貴人踏賤地,所為何來?”霍蘭斜睨她一眼:“莫非又有人要從這內廷私逃出去,妹妹來請我幫忙?”他邊說,邊坐下試拉一把梨木高胡,並不看樂歌,只垂著頭,自顧閉目拉弦。
樂歌聽到“私逃”二字,心頭大慟,盯著他的目光灼熱如火。須臾,才壓下怒火道:“我有一樁要緊事要告知表兄。”
表兄二字,她從未叫過他。霍蘭第一次聽,只覺新鮮,唇角一勾,停下手,笑了笑:“妹妹,請說!”
“近日朝堂上,下了一道諭旨,不知表兄可曾留心?”
霍蘭抬頭,瞥她一眼:“邢氏反了。文官欲安,武官欲戰。安還是戰?如何安?怎麼戰?無非就是這些!
樂歌搖頭:“皇上準了邵總兵奏請,下旨尋找王、樂兩族的後人。只要是在五服之內,能僥倖活下來的,不論嫡子、庶子,皆能正名襲爵……今日,我是來特地來恭喜表兄的。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嘎——”高胡發出一聲尖利的怪音,霍蘭渾身一震。他抬起頭,死死盯著她,兩道目光如劍一般銳利:“妹妹,還在為皇后之死惱恨我吧?”見她沒動靜,他又眯起眼來咧嘴一笑,懶懶道:“得了,這事算我不對。哥哥這廂給妹妹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