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卻是燈火通明,每家每戶的屋簷下懸掛著五彩斑斕的燈籠,薄如蟬翼的紗絹裡影影綽綽,燭火搖曳,隨風而動。沿街的樹梢枝叉上全用一顆顆小小燈炮點綴裝典起來,忽明忽暗,閃閃爍爍,好象一條條的閃著電光的彩龍,昂起了頭,一直蜿蜒到天上的街市去。好一個琉璃世界,珠寶乾坤,卻於那默默的靜止裡,隱隱流動著喜悅的光。
他不想驚擾了那寂靜之中的繁華,停下了車,徒步走進鎮裡去。有一條緩緩流淌於鎮裡的河流,潺潺的河水裡飄蕩著各種各樣的船燈,隨波逐流。只有幾個小孩子在連線街道兩端的小橋下向下看著,不時“咯咯”地打鬧在一起,可也是形單影支的,大人都去了哪裡?
直到走到吉祥旅店,才聽但那裡面傳來的歡聲笑語,禁不住走了進去,滿堂賓客正在把酒言歡,卻被他的突然闖入而中斷了幾秒鐘,瞬間又是一片喧譁,沒有人理他。倒是年邁的鎮長從大堂的深處迎了過來,“康先生,今晚過來是有公事嗎?梁先生也來過了…不巧的是他剛剛走開…”
梁少傑也來了嗎?
他正在詫異的時候,盧張玉珠女士端著一盤新蒸的魚從後廚走了出來,“哎呀,鎮長,他是來找別人的…”順手將魚遞給了盧永遠,白了他一眼,“你是被什麼絆住了嗎?到現在才來!虧她還等了你好長時間,想和你一起吃團圓飯…她現在去了茶園那裡…你出了吉祥一直走,走到盡頭向右拐看到豆腐坊,順著豆腐坊再向左拐看見小學校,再順著學校旁邊的田埂再一直向下走就是了,那裡有一處院落…如果那裡沒有的話,大概就是已經回澄園去了…”
她真的有在等著他來嗎?
可是為什麼不再等等呢?沒事跑到茶園去做什麼?他揣著這一連串的疑問,竟然無比清晰地記住了盧張玉珠女士指示的線路,來到了那一處位於茶園旁的小院落,大概是茶園平常辦公的地方,在夜色之中隱隱可以聞見茶的清香,悠遠醇厚。
穿過院門,卻見走廊上的柱子上也如同鎮上的街道一樣,高高懸掛著燈籠,不同的是,卻都是一色的紅豔如火,好象在靛藍的天幕上突然刮來了一團火燒雲,幾乎將那半邊天都給烙出殷紅的印子來。走廊上擺著一張長條几案,案上放著一架古琴,一個身穿淡粉旗袍綰著髮髻的年輕女孩正在輕撫琴絃,卻聽不到一絲旋律,只是那姿勢彷彿已經凝固,輕易動彈不得。
後面的大門洞開,辯不清分明,只隱隱有一張梨花大案,案上的一對紅燭正在滴著燭淚,一點一滴化成了紅瓦殘骸。
他不禁微微有些詫異,這究竟是在搞什麼名堂?
不想有人在黑暗裡輕輕地“哼”了一聲,彷彿很熟悉的,尋著聲音眼看著梁少傑竟然從院門外的黑影裡露出臉來,“想不到村姑也能派上用場…”他再仔細一看,方才發現那撫琴的女孩子,正是盧詠怡,還真的有些認不出來了。卻來不及評價,詫異道:“梁少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梁少傑仍舊是習慣性“哼”了一聲,“在這團圓夜有多少孤魂野鬼歸不得家門,就有多少人會在外面遊蕩…不過,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老婆吧…你沒看那邊的畫架嗎?已經都畫好了…想不到這麼土的地方還有這麼新潮的畫家,一旦要公開展出,你的老婆就要成為公眾人物了…”說完輕輕吹了一聲口哨,擺了擺手,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他沒空理會梁少傑是不是象鬼一樣來無蹤去無影,只向院圍牆那裡擺放的一張畫板上望去,明月當空之下,一個年輕的女子,身著藏青色的旗袍,與周圍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幾乎是天衣無縫一般的和諧,然而那窈窕身影的存在,卻又落落分明。旗袍下襬上的幾朵鵝黃色的雛菊,嬌豔柔媚地相互依偎在一起,瑟瑟發著抖,抵禦著寒冷的侵蝕。霜重露冷,在這悽清的夜色裡,憑欄而立的女子,只無限感傷地低著一彎頸子,輕柔的月色裡一個飄渺的剪影,手裡握著的一炳長簫,無力地垂在旗袍的開岔處,卻顯露著那不勝一握的腰身,更加楚楚動人,真的如同臨風開放的一朵雛菊,幽雅宜遠,暗自芬芳。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畫是死的,可畫里人卻彷彿是活的一樣…正悄悄地從畫裡走下來…
他年輕的妻子,穿著上個世紀的旗袍,綰著鬆散的髮髻,從院裡廊柱下的陰影裡,緩緩地走到燈光底下來了,被裹在那滿院的紅光瀲灩中,飄飄欲仙。
正在院中央全神貫注作畫的人,“啪”地甩掉手中的畫筆,大聲叫喊:“大功告成了!”
盧詠怡一下子從僵硬的姿勢中掙脫出來,伸著懶腰,“總算是完了,再不結束,我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