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沒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有點不安,“我進去嘍!”說著旋轉門把推,開門進去。
只見她在浴缸角落裡,縮成一團,下巴抵在膝蓋上,頭髮散落在肩膀,溼了大半。像是在走神想什麼事情。
蹲下,伸手探了下浴缸裡的水溫,冷的人發顫,居然是冰涼的冷水。她就這麼光著身子坐在裡面近半個小時!
穆衍森眉峰緊緊鎖起,“你幹什麼!”
“我想冷靜冷靜。”她閉著眼說話。
“胡鬧!起來!”
怎麼可以這樣子折磨自己?他忙轉身尋找浴袍,動作太急促,不小心把櫃子裡的其他東西都帶了出來,噼裡啪啦散落一地,顧不了那麼許多,只想要快點讓她出來,只拿了浴袍踢開其他礙事的東西。
急急回到浴缸邊,她依然紋絲未動的坐在那裡,閉著眼,不言不語,樣子落寞卻不卑微,渾身上下充斥著一種無望感。背脊瑟瑟發抖,而且,越抖越厲害。
實在不忍心多看,再也生不起一點情緒,幾乎是央求口吻:“酒兒,你聽話,起來,水這麼冰,感冒了怎麼辦?你出來,聽話。”
怎麼撈她,她都固執的不肯動一下,倔強的仿若定在了浴缸裡。
他終是變為哀求:“你別這樣,我看著心疼,我怕我的心臟承受不了。你想我發病是不是?”
聞言,蘇酒突然睜開眼睛,雙手攀在浴缸邊緣,在他面前站了起來。穆衍森為她披上浴袍,隔著厚厚的棉質衣服還能感覺她身體冰冷的嚇人,像是死去了沒有溫度了一樣,始終安靜異常。他緊緊擁住她,真真的心如刀絞,又使不上一點辦法,多希望那些傷害落到自己身上,讓他來代替她疼。
“以後,永遠都不許在我面前這樣!”想想,糾正自己,“不對,在哪兒都不許再這樣折騰自己。”
重新給她放了熱水,讓她進去取暖。大概是在冷水裡呆太久體溫下降的厲害,臉居然消了腫,捱打的地方手印幾乎看不見。可他還是心疼的摩挲她兩邊臉頰,怎麼看都不過只是羸弱需要被人保護的小姑娘。家中小妹衍柏只比她大兩三歲,在她這個年紀還在校園裡快活始終是眾星捧月到哪裡都被人寵上天,而她卻承受著所有不該她承受的重量,不肯露出絲毫軟弱卻叫人無比心酸。
她眼裡沒有焦距,隨處看。實在不想說話,他也由著她。
擠了洗髮精輕輕幫她搓揉背上的頭髮,一切動作都在安靜中進行,因為從沒這麼伺候過誰,有些不熟練,緩慢笨拙的替她衝幹發上的泡沫。想來,他還真沒對哪個人這麼心細體貼過,只怕她不能舒心如意。
蘇酒下巴靠著浴缸邊沿上,眼底依稀可見水光卻強忍著不讓它掉出來,眼神直愣愣的,顯得有些呆滯。
摸到哪裡都是骨瘦嶙峋,都已經是這樣,為何還不對自己好點?再忍受不下去,捧起她的臉,聲音過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她一樣,帶著絲絲祈求,“臉還疼麼?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你想怎麼樣,你說,只要我能辦到。”
“我……只是真的想冷靜冷靜。”
她收回飄忽不定的視線,落到他臉上,有些幽怨,懶懶的提不起精神,不鹹不淡,跟他講:“我沒有瘋,也知道冷,我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殺了她。以前有過好幾次。我還小,她侮辱我媽媽,我打她,我爸爸拉我去住賓館住,不讓我回去。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哭,特別想買桶汽油,燒死他們,把他們通通都燒得屍骨無存。我恨她,恨我爸,打心眼兒最深的地方恨他們。我不是那麼沒臉,賴著他們,是真的覺著我媽好辛苦,我始終拖累她,去我爸那裡,可以幫她減輕些負擔。多呆一天就少花一天的錢。可我要忍著,忍到心裡頭嘔血,忍的我真的很想弄死她。可是我不能,所以,總要想些極致的辦法讓自己冷靜,用冷水,用菸頭,用刀片割自己的肉,讓自己保持最深刻的理智。我告訴自己,不能因為一個不值得的人毀了自己。被兩種情緒擠壓,壓迫,太難受了,我害怕被極端的執念控制,我真的很害怕那種感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想要毀了什麼發洩自己,不知道怎麼辦……炫……人很矛盾……理智連逼都逼不出來,比死了還難受……把自己弄得多麼疼都沒有用……人是不是因為這樣被逼成疾才會去犯罪?我不知道怎麼說……反正我不想那樣……我還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中途就倒下……”
努力竭力甚至是帶著某種急切的心裡想要描述出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只覺像快要被逼瘋一樣。蘇酒擰著眉毛,表情痛苦萬分。
“別說了……不要說,我懂,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