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殺不可辱,戚青雲辱沒了白九棠的棋技,自然得陪他殺幾盤,一決高低。
白某人從未自詡過君子,於是,悔棋悔得理直氣壯,耍賴耍得臉不紅心不跳。任由戚青雲技藝精湛也發揮不了。
三五盤下來,勉強打了個平手。青雲也不是傻的,某人跟老頭子下棋都能連悔帶騙,這麼糾纏下去哪是個頭啊?想想幹脆認輸作罷,腳底抹油開溜了。
戚青雲前腳一走,差來添茶的下人便魚貫進了房,除此之外還送來了瓜果點心,亦單獨給蘇三準備了一杯奶。
杜門的管家其實該算上戚青雲一份兒。萬墨林就好似內院的總管,戚青雲就好似外院的總管。一個管著賬房鑰匙、僕役與雜物,一個管著聽差出行、應酬與打理。
杜月笙托起茶杯吹了吹茶末,眉宇間盡顯平和愜意。
人生的得意與失意,一方家宅儘可釋意,妻子不得力,是為哀事;門生多精明,是為喜事。
蘇三見他神態悠閒不加粉飾,便大起膽子說了一句:“杜師傅,您知道麼,師兄在外不如九棠,但在內卻比九棠強”
她這麼沒頭沒腦的來上一句,別說杜月笙一臉懵懂,就連白九棠都大為莫名。
蘇三見況,便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人有兩面性,亦有強弱面,我們若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只會在過高的期望中獲得更多的失望,何不多看看對方好的一面,令雙方都輕鬆一些呢?”
白九棠聽得此言,心知太太這是要幫師孃說說好話,想來自己那一步棋走得還不錯,便安然抱胸,等待起下文來。
“你說的是……”杜月笙不太確定的抬眼看了看蘇三,繼而落下眼簾細細回味了一番,稍事凝重的皺起了眉頭來,“我明白了你不必為她說好話,我並非突然起意,也非怒急攻心,我忍耐她太久太久,早已失卻了信心。”
“您尚能英明睿智的為門生制定出一個揚長避短的發展線路,為什麼偏偏要苛刻自己的妻子?”蘇三情急的中衝口而出,忘了自己那尷尬的境地,也忘了舊時代的禮制。
“咳……咳……”白九棠從喉頭髮出了聲響,提醒小媳婦謹守規矩。
豈料,杜月笙竟然失笑的牽起了嘴角,調頭瞅著他那門生,真切的說道:“九棠,你這媳婦真真是有度量真真是了不起”
說罷,又轉回來頭,朝著蘇三嘆息道:“好一個‘制定揚長避短的發展線路’你倒是看得真切、說得精要不過,我的事就不必後輩操心了,你只管好好輔佐九棠,把你自己分內的事操持好”
蘇三本想再說點什麼,卻見得丈夫示意她退下,便只好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書房。
杜月笙出人意料的叫住了她,意味深長的說道:“蘇三,當一個白相人的身份地位越來越高,他對兄弟的重視程度就會超越妻室和情人,你若不甘於在深閨裡顧影自憐,那便好好握緊手裡那串鑰匙,把家宅和門第的賬目管好把自己擺進九棠的事業裡去明白麼?”
蘇三怔怔的回望著杜門大亨,即便無法從他那平靜的面容上揣摩出心意,但亦深知這一席話有著足金的分量。
莞爾,感激的一笑,湊趣的說道:“您放心吧我手裡有十多萬的印子錢呢,他哪敢隨便給我冷臉色瞧啊”
“我沒你愛錢”白九棠從旁擠兌道,繼而飛來一記白眼,碎碎念道:“抱著點小錢到處顯,丟人”
“還不都是因為你賺得少”那邊廂也碎碎唸的回瞪了他一眼。
“夠你吃夠你穿,你還要怎麼樣”白某人壓著音量,輪了輪眼。
“沒追求……”白蘇氏撅著小嘴嘀咕道。
這夫妻倆這麼吵吵鬧鬧的,就算杜月笙的心境再悲涼,也給稀裡糊塗的勾兌暖了。他抬手撫了撫額際,自嘲的綻開了一抹苦笑。
他何嘗不需要一個偶爾能與他拌拌嘴,卻又懂得把握尺度的女人,來為他調劑調劑這高度緊張的極道生涯?
他何嘗不需要一個聰明的女人將錢莊裡的款項存入銀行,從賬面上為門第充充必要的場面?
他何嘗不需要一個在危難之時,肯為他四處奔波求助,亦能助上一臂之力的賢妻?
他何嘗不需要一個有勇氣直面誅殺者的女人來為他把持大後方的家園?
他何嘗不需要一個有魄力脫胎換骨的女人,來按照他給的方向逐步成長?
他何嘗不需要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來刺激那疲軟的審美神經,以帶來一絲久違的激情……
他當然需要。
他其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