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跟在杜月笙身邊,別無機會在市面上走動,亦別無其他盈利的途徑,能一下子拿出十多萬來,已是令人大為意外了。
可是白戚兩家合股湊起來的錢依舊不足以開設大型娛樂場所。特別是在蘇三的要求下,撥出了五萬作為日用儲備,白門便只餘下了十五萬的本金,加上戚氏的十萬,不過才二十五萬,
這筆錢也不是個小數了,但設計到買地皮興土木,傾其所有辦大場所,至少還得再添十萬,湊齊三十五萬方靠譜。
白九棠陷入了昏天暗地的忙碌中,一邊按部就班的實施清盤計劃,一邊分秒必爭的籌備融資等事宜。
正月十五,杜月笙開香堂收拜帖,將白門倥子正式納入了正規編制。趙阿水和張子騫雙雙到臨,前者是為拜師而來,後者是為拜謝而來。
杜月笙是位極會做人的人,不但對張子騫謙和有禮,更待他如上賓,令其感動不已;另對趙阿水形同兄長,全無尊長的架子,亦令這個時運不太好的小流氓,大感自己喜逢貴人時來運轉了。
白門倥子入幫,舵手必然得到場,開香堂的儀式之後,一行人其樂融融的坐上了酒席,白某人親自為趙阿水和張子騫斟酒,感謝他們或有心或無意,一前一後發力救了他脫獄。
張子騫不愧是個讀書人,心思比五大三粗的流氓細,官邸事件後鮮少有兄弟向白九棠提及此事,他倒是毫無忌諱的附耳勸慰起了人。
“白老闆,我心知您的感受,但此事非大人物不及,所以我想,不管真相如何,斷不必認死理,不如讓它過去吧。”
白九棠聽聞此言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繼而抬眼打量了他半餉,說道:“張先生好眼力,你怎麼知道我會記掛此事?你要知道數月以來除了我太太之外,無人向我提及這樁隱晦而敏感的事。”
白九棠的意思很明顯,他並非誇耀張子騫聰明,而是在挖苦他自作聰明。這件事不是沒人想到,而是沒人敢提及。
那廂倒是機靈,訕然一笑,說道:“張某憑猜測信口開河罷了,見諒見諒”
“哪裡哪裡”白九棠一展笑意,攏手說道:“能聽聽‘信口開河’的話也不賴,好過句句掂量,嚼來嚼去乏味。”
說罷,再斟一杯酒,執杯相對,平聲說道:“張先生,官邸事件能夠平和收場,歸根結底得謝謝你的幫忙,如果不是你站出來為我作證,今朝我已沒命坐在這席上了。這一杯酒,我敬你。”說罷,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張子騫見對方莊重有禮亦豪情萬丈,不由得萬分動容,也效仿那豪邁之舉,執杯仰頭,一瞬飲幹,但聞“咳咳咳”一陣猛咳,一張臉霎時紅到了脖子根。
張子騫如此動容不無道理,若不是白九棠花時間為他“翻案”,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官邸若無囚犯又何來事端?也就是說白九棠的牢獄之災起因在他身上。
想到自己這“導火索”的身份,張子騫萬分愧疚的說道:“白老闆,您千萬別這麼說說實話,我今次來,是專程來會您的。只因實在沒勇氣登您的家門,所以才借杜公館一方寶地向您致歉和致謝”
白九棠聽得一頭霧水,愣愣的說道:“專程來會我?致什麼歉?致什麼謝?”
張子騫面帶愧色的泛起了一絲苦笑,“官邸事件本不至於如此,若非白老闆大費周折為求真相,又怎會引來後面的事端……這件事,須致歉”
語畢,音色低啞的眨了眨眼,再度說道:“我亦得知白老闆事後曾再登牟府,將恩公當年的罪證拿出來,要求他老人家不再追究此事,白老闆事事為我張某考慮周全,我張某真是無以言表的感動……這件事,須致謝”
白九棠聽到這裡明白了過來,當即乏力的翻了翻眼簾。
——想不到今時今日還有這等人,只記得閻君做了件善事,不記得閻君始終是閻君。
官邸的存在,是以扣留、監禁、甚至殘殺為目的,主事者為此而入獄,也算不上冤枉,若真要喊冤,也冤在內鬼身上,跟他張子騫有多大幹系?何必要往自己身上攬事?
再則當初復登牟府,本意只是想探探口風、做做鋪墊,哪曉得姓牟的老頭抬出其師來說事,害他亮了底牌來反擊,順帶撂了一堆要求,半哄半逼要人家答應,這事辦得如此潦草,怎麼一到了張子騫那裡,就變成“考慮周全”了?
眼見著張子騫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睛,白九棠毛骨悚然的退開了身姿,壓著聲音喝斥道:“你這是做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的,快把那淚收起來”
張子騫聞言趕緊用袖子抹了抹臉,意猶未盡的吸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