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才有了遠道而來的鄉下孩子認親,冠上父姓,搖身變成了季家公子——季十一。也有了後來的諸多故事。
季雲卿至此不再多言,絕口不提頻頻把次子退向危險的邊緣是出於何意。
舊事說完。白季二人穩坐如鐘,再無敘述時,偶發的怒吼和哀慼。他們長時間不語。默默的懷念逝去的親人,默默的流放靈魂。
莞爾,季雲卿打破沉悶,低落的細語:“你母親……想讓你手刃‘仇人’?”
白九棠避而不答,幽幽起身:“記得把剛才答應過我的話兌現,告訴所有人,我們並非父子,沒有血緣關係!”
“那是自然!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季雲卿拂了拂袍面,也站起了身來,沉吟道:“你不願回答,我也不逼你。我的性命何時來取,由你自己來決定。我會告訴手下的人,這是我欽定的歸宿,等的就是操刀手,你可以大搖大擺的來,大搖大擺的走,不會有人為難你!”
白九棠啼笑皆非的皺了皺眉,轉開面頰,眯著眼冷笑,繼而擺回頭來。語帶譏諷的說道:“您在跟我開玩笑吧?!死人說的話算什麼?能讓慾望停止膨脹?能平息江湖上的風浪?鼎鼎大名的季雲卿若是一命嗚呼了,爭著上位的人恐怕會剷平我的家。‘報仇’是個跳板,飛黃騰達就在後面。霞飛路的房子裡住著我的妻,我怎麼敢亂來?!”
重帶尊稱,冷靜犀利,不難看出白門後生已獲平靜。季雲卿欣慰的浮起笑意,頻頻點頭,悄聲讚道:“說得好……”
“季——季師叔,如果沒其他事,我打算告辭了!感謝您的招待!”白九棠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話別。不知為何,今時今日“師叔”一稱,喊起來有些拗口。
季雲卿看了他一眼,收起笑容,怔了一怔:“既然你稱我為‘師叔’,那便是頭頂香爐的弟子,今朝妄犯大不敬的罪過,若不懲戒於你,我怎麼服眾?”
白九棠聚焦凝視,平靜的點了點頭:“說得是!聽憑師叔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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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之後
公館馬路的三鑫公司樓下聚集了四輛轎車,十多個流氓。杜月笙頭戴禮帽,面色陰沉,從洋樓裡匆匆步出。
戚青雲緊緊跟隨。快步超前為他拉開了車門,合上車門後,倚在車窗邊,凝重的詢問:“師傅,九棠莫名入獄,此事非同小可,我們不通知榮老爺子嗎?”
“通知他做什麼?!說不定他比我們知道得都早!早得你我想都想不到!!走!”
眾人隨著杜月笙分別上車,哐哐幾聲甩上車門,朝西郊疾馳而去。
坐在雪佛蘭後排座的另一人,臉色蒼白,微微打顫。瞳孔畫著迷離的圈。紫白下唇被神經質的咬在齒間。她便是新過門的白蘇氏。
杜月笙愁眉不展的構想著各種各樣的營救方案,心無旁騖的點燃了雪茄。
蘇三忍不住搖下了車窗玻璃,那邊廂猛然驚醒,將雪茄從手肘旁的視窗丟了出去。
“抱歉,我習慣一個人坐後面,差點忘了你在車上!”杜月笙偏頭致歉。
蘇三被灌進車內的冷風吹得直打哆嗦,努力牽起一絲笑意回應道:“沒關係,我對煙味沒有忌諱。這次要不是您能出面,我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
這小心翼翼的態度,令杜月笙感到窩火,他看了看搖下的車窗,又掠了掠縮成一團的女人,不苟言笑的打斷了她:“你可以不忌諱,但孩子會受不了!現在委屈自己,就等於委屈了孩子!你我無須這麼客套,九棠是你的男人,也是我的徒弟,你來向我求救是對的,我出面干預是必須的!”
說罷沒好氣的蹙了蹙眉,拍響副駕靠背,揚聲喊道:“翔生,把外套脫下來!”
蘇三再次背起了“糊塗準娘”的臭名,啞然的攏了攏蓋上肩來的西服,安靜得連聲息都悄悄的。
婚後的白九棠,並未靈活機動的玩轉安保司一職。一是因為初來乍到,靠自己的力量發展交際網尚需時間。二是因為他刻意迴避季雲卿的提攜,導致上層網路貧瘠。
在這種情況下,斷然不可高枕無憂,只得駐守場中,以免出什麼大問題。
今晨四點收工的途中,白門的兩輛羅孚車半道遭截。對方穿著制服,肩部挎著長槍,看來像是華界的警察。
他們抖出白紙黑字的拘捕令,長槍短槍的指著白九棠的頭,將其強行押走。在租界的地頭上,華界的警察趁夜抓人,白門子弟心知有鬼。群起反抗,無奈對方人多槍多,既鳴槍示警,又大施拳腳。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