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其他孩子都在做夢,她已經被殘忍的踢醒,用恭順的頷首掩飾桀驁的眼神,以爭奪父親的關注報復插足的女人。她成功的將楚楚可憐演繹,恬靜美好得跟父親倒賣的贗品一樣,騙死人不償命。
她將所有的仇恨揉進心靈深處封存,在黴變的雨季,悄悄晾曬於淅瀝瀝的屋頂。她恨父親的絕情,恨繼母撕碎了原本幸福的家庭,鬱結得找不到出口時,也遷怒於母親懦弱的認命,她的心一直在哭泣,卻變態的一再強迫自己囤積,不準宣洩和淋漓。
如此乖巧的孩子竟然沒有要好的同學和朋友,做父親的逐漸感到不可思議。十六歲那一年,蘇景逸查出患有嚴重的自閉症,雷倒了這位當爹的。
父親開始花大把的金錢給她請心理醫生,繼母則開始花大把的金錢進補,準備做一個高齡產婦。多年以來圍繞生孩子這個話題爭執了無數次,終於讓這個女人等來了機會,理直氣壯宣稱要為蘇家生一個健康的繼承人。
繼母一直以才女自居、以淑女風範示人,至此卻撕下了偽善的面具做這麼不合時宜的事,可見那急迫的心情已到了頂。
這一系列的行徑引起了蘇景逸極大的反感,她開始積極的配合醫生,半點機會都不想留給覬覦家產的女人。
都說男人的思維是塊狀的,所以他們調理分明,邏輯清晰,不會自尋煩惱跟自己較勁。而女人的思維是線狀的,一件尋常的小事也能被她們牽出萬千頭緒。作繭自縛的思路,讓她們永無安寧。
為了自救蘇景逸開始致力於培養自己的塊狀思維。她撥開傷口,舔舐回顧,剪去感情的枝末,留下客觀的事實依據,一次又一次說服自己,開導自己,以期減輕仇恨心理,開啟自閉的僵局。
十七歲的雨季掠過,成年禮欣然到來,她終於走回了正常的軌跡。雖然邀約三朋五友到家做客,就好似作秀給父親看一樣,但同一個“秀”反覆上幕,總是對她的病情有一些幫助。加之有了理智的視角,看問題不再那麼尖銳,原本是為了和繼母較勁才下了這麼大的功夫,卻意外得來了平和的心境。
生孩子的希望再度落空後,繼母也看清了男人骨子裡的防備和自私,失了昔日的氣勢,不過,由此得來一個偃旗息鼓的繼女,也算是有得有失。
縱然這樣的接納很廉價,但在蘇景逸看來也無疑是對母親的一種背叛。心智的不成熟會導致很多心理問題,她生生的開始糾結和自責,偶遇湍急,堵得淚腺崩堤。
人前明媚、人後陰鬱,她一直是分裂和矛盾的結合體。
二十歲那一年,她愛上了各種各樣的藥丸。這種既能拋灑父親金錢又能買來片刻安寧的娛樂方式讓她感到輕鬆,混沌中彷彿能卸下人生所有的沉重。
可惜這一卸,未免也太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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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眼中,蘇景逸絕對不是一個喜(霸氣書庫…提供下載)歡說謊的女孩子,她的性情太溫柔,她的眼神太乾淨,她就像一塊美好而通透的玉,也像一汪清澈見底的小溪。
沒有人相信,這樣的女孩是一個叛逆女,包括曾屢次居於下風的繼母,都以為那些爭奪戰是一個單親家庭的產物,對父親絕對的依賴所致。
除了這一次以外,她的隱藏屬性從未曝光得如此厲害過。那悠久的說謊史,穿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幫,也近乎算最後一個幫了。
大三的下半期,暑假過完才兩個多月,學校領導連夜將蘇景逸的父親請來了瀋陽。當這位父親踏入雪白的病房,看到女兒身上插滿了管子,頃刻間,感受到人生中最慘烈的一次絕望。
突如其來的打擊把他徹底壓垮,他自責、內疚、茫然。在片刻功夫裡,將那些壓抑的低泣,漸漸演變成了嚎啕大哭。
這些雜音,一浪一浪拍擊著蘇景逸的神經。良久之後,她終於竭力睜開了眼睛:“爸爸!我還好,別哭了!”
不知是什麼緣故,她連半個音節都沒能發出。愕然的試著抬了抬胳膊,這才驚覺手臂如負千斤,沉重得分毫不能挪動,懷疑自己因荒唐的行徑落下了什麼病根,她有些著急了,卯足了勁兒喊道:“爸——爸爸——爸!!”
父親的哀鳴,孤獨的在病房迴盪,她卻始終未能出聲。
忽然之間,情緒的激動帶來了一陣暈眩感,她的眼前陡然出現了一幅幅幻真幻假的畫面:拱橋、船舶、楊柳、老宅········
林林奇景讓她心生恐懼,她的額頭滲出了汗珠,眼皮不斷的跳。心電圖的藍色畫面上勾勒出了起起伏伏的波瀾,父親慌張的叫來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