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更緊些,讓她趴到肩上,裹緊了大衣,手攬在單薄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第一次離孩子這麼近,瘦小身子趴在懷裡尋求著溫暖。她的髮梢碰過臉頰,心裡卻感覺痠軟。
她還那麼小,已經失去了親人。小小的生命,這麼脆弱,又沒有人好好呵護她。
臂上很輕,託著她放在後座上,沒忘記把袖子拉好。袖籠蓋到手背,握著那隻小手看到上面塗鴉的字跡,歪歪扭扭,勉強認出是“媽媽”兩個字。
她躲了一下,在後座上蜷起身子。
謙把大衣蓋好,退開想說什麼,知道她又在哭,但沒時間了,中年女人已經跟上來,在身後抱著手臂催促,敷衍的說了句謝謝。
車門關上了,小小的身子完全被擋住。
一輛接一輛的黑色轎車駛離,山裡又恢復了寧靜,只留下漫山遍野的菊花。孔謙走到母親身邊,注視著遠去的車裡女人挺直的背影。
“媽,那女人是誰?”
“她……亦部長的新兒媳。”
讓想插話,車來了,母子三人坐了進去,孔母打斷了這個話題。
“哥抱的孩子是誰啊?”
“是亦部長的孫女。”
“死的是她親媽媽吧,抱的是後媽!”
“……行了,讓,不許問了,說點別的!”
謙坐在前排聽母親和讓說話,還在想剛才的一幕。她並不疼愛那孩子,可身份已經是她的繼母了。她會對她好嗎?
郊外的景色被甩在車後,孔謙的臉印在車窗上,望著窗外千篇一律的街景,孩子清秀的眉眼在眼前清晰起來,她的眼淚沒有乾透,窩在他懷裡時小手慢慢的收緊。
心裡像被什麼箍住一樣,一時又拋不開。
那雙小手上歪歪扭扭的兩個字,看了著實讓人心疼……每次車子到路口都要停一下,從窗外望出去,高高的圍牆裡露出陽臺一角,灰暗的色調,西式的廊柱,和大院裡所有小樓一樣,外表並不顯眼奢華,安然隱沒在城市中心最安全的區域。
後座上母親正在手袋裡找東西,父親默不吱聲,孔謙還是按照過去的習慣,手裡拿本書,有時候是法文的,有時候是西文。
沒有看下去,只是隨手翻翻,出門前並不太愉快。父親和母親拌了一下嘴,很快平息下去,雖然揹著他,但聽了兩句心裡還是明白他們在爭什麼。
和家珍都沒畢業,也沒打算過以後的事情,父親的催促過問更多是考慮兩個人的前途,對感情反而看的很淡。沈家現在在部裡發展的很好,家珍的父親剛升司長,哥哥家明也在歐美司當上了機要秘書,對孔家來說,有這樣一門親家,謙的前途一片大好。
在一起怎麼都是過一輩子,這是父親的觀點,可用到兩個年輕人身上就不合適。家珍沒有什麼不好,大小姐脾氣偶爾重些。兩個人在一起不到一年,都沒到放不開的地步,尤其是孔謙,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太按部就班了,能夠合拍談攏的時候並不多。
平時的相處並不難,如果不去想太多,現在這樣也很好。就像圈裡朋友說的那樣,一輩子的路大體規劃出模樣了。置身事外,是件好事,真處在這樣的位置,又有說不出的難處。
和家珍大學同屆,之後都安排在部裡實習,她在翻譯處謀了個閒差,是她父親給安排的。他在禮賓司的實習也還順利,只等之後決定要去哪個部門。
婚事,似乎已經理所應當,眾人嘴裡的門當戶對。可孔謙的心思不在感情上,公事差強人意。他想選好部門出去鍛鍊兩年,和家珍談過,她聽了只當是兒戲,說真出去受了苦就會明白留在部裡的幸福。
孔謙不這麼想,至少結婚的事,現在一點也不想,好歹要拖到大學畢業後再談。
心裡有點煩,索性把書合上,放到座位旁邊,看著窗外的景色。入冬了,警衛都換了棉大衣,進門時照舊是繃直的敬禮。第一見到還會覺得新鮮,慢慢習慣了反而覺得刻板的厲害。
還是自己的大院好很多,也都是部裡子弟,但沒有太多高官的小樓,生活隨意很多。
不是因為父親要求,很少陪著他們應酬。亦家算不上世交,老部長去世以後人氣大不如前。因為兄弟兩個和父親工作上都有些交往,最近來往的密起來。
快到小年前,亦司長特別提出一起聚聚,父親難得要求,只好勉為其難的跟來。
司機把車開上了熟悉的小路,因為亦家身份不比當年,已經搬到了最靠圍牆一排的樓裡,道路劃分整齊,兩邊種著齊腰的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