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離開這裡的只有一個人,凱德立回答道。
他繼續用力推,再次毫無進展。但就在那時,凱德立開始聽見德尼爾之歌的旋律,先是在他身旁跟著流動,然後貼近,最後進入他。這些是完美和諧的音符,使凱德立的專注力更加凝聚,到了那名沒有信仰的魔法師跟不上的地步。艾伯利司特的心智也許跟凱德立旗鼓相當,但這名魔法師缺乏精神的和諧,也沒有神祇的伴隨。艾伯利司特對於人類作為一種存在時,所面對的最大疑問沒有答案,而他的弱點就在此,就是他的自我懷疑。
發光的球體開始朝魔法師移動,雖然緩慢,但堅定。凱德立感覺到艾伯利司特膨脹的不安,而這樣只讓魔法師的專注更加渙散。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魔法師以心靈感應問。他思緒中透露出的情急程度,使凱德立認為這些話不過又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自大言語,是對於有人能在心靈之戰中擊敗他的一種激烈否定。這名年輕教士並沒有分心,維持著專注及施加的壓力——直到艾伯利司特使出王牌。
“我是你父親!”魔法師大叫。
這句話深深地震撼了凱德立,威力甚於任何閃電。光球消失,心靈接觸被排山倒海而來的驚愕破壞碎散。一切對這名年輕教士來說全都有了道理。那種可怕但無法否認的感覺,再加上看到魔法師跟他相似到幾乎一模一樣的思考流程後,凱德立找不出否認這項宣言的力氣。
我是你父親!這句話在凱德立腦中響著,像一聲定罪的吶喊,一股寂寞、悔恨的劇痛,哀悼那些原本可能存在的東西。
“你難道不記得?”魔法師問著,他的聲音在震驚的年輕教士耳中聽來如此甜美。凱德立眨了幾下眼後睜開,打量著那名男子,以及他不具威脅性、順服的姿態。
艾伯利司特彎曲雙臂,彷彿正抱著一名嬰兒。“我記得曾緊緊抱著你。”他溫柔愛寵地說。“我會唱歌給你聽——你母親死於生產後,你對我來說又更是多麼珍貴!”
凱德立感覺雙腿完全沒了力氣。
“你記得嗎?”魔法師柔聲問道。“你當然記得。有些東西會深深根植在我們腦海中,我們的心中。你不會忘記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你跟我,這一對父子。”
艾伯利司特的話在凱德立腦海中編織起無數影像,有他剛出生時的景象,以及他在父親懷中所感到的平靜與安全。那時一切對他來說多麼美好!如此地充滿愛與完美的和諧!
“我還記得被迫放棄你的那天。”艾伯利司特繼續從喉間低聲說。他的聲音破碎;一滴淚珠留下他疲憊年老的臉龐。“鮮明地記得。時間沒有減輕那時的痛苦。”
“為什麼?”凱德立勉力結結巴巴地說。
艾伯利司特搖著頭。“我害怕。”他回答。“我害怕自己一個人無法給你應得的生活。”
凱德立對這名男子只感到一片同情,艾伯利司特甚至還沒開口要他原諒,他就已經決定原諒他了。
“他們全都反對我。”艾伯利司特繼續說,聲音清楚變得尖銳——而對凱德立而言,這名魔法師升高憤怒的急遽程度,只似乎更加佐證了艾伯利司特剛宣稱的話。“那些教士,還有卡拉敦的官員。‘這樣對孩子比較好。’他們都這麼說,現在我瞭解他們為何如此。”
凱德立抬頭望,聳聳肩,不明白他的邏輯。
“我當時會成為卡拉敦的市長。”艾伯利司特解釋道。“這是必然的。而你,我的後裔,我的全部,也會跟我一樣。我的政治對手們受不了這種事情發生,受不了看見波納杜司家族的人得到這種權力。他們那麼做是出於忌妒,全都是!”
對這名震驚的年輕教士來說,一切聽起來都無比合理。他發現自己憎恨著萌智圖書館,憎恨梭比克斯學院長,那個老騙子,甚至憎恨艾福利·薛爾教長——這男人作他的代理父親這麼多年。還有波緹洛普也是!她真是個冒牌貨!好個偽君子!
“所以我挺身對抗他們。”艾伯利司特大聲說道。“而我也找到了你。我們又團聚了,我的兒子。”
凱德立閉上雙眼,低下頭,全心體會這些珍貴的話,這些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渴望聽到的話。艾伯利司特繼續講著,但凱德立的思緒仍鎖在這十個甜美的字上。我們又團聚了,我的兒子。
但他母親並非死於生產。
凱德立並不真的記得她,只有一些影像,她微笑的臉閃現。但這些影像絕對不是來自凱德立出生的時刻。
而我也找到了你。
但“夜之面具”又該如何解釋?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