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怒吼讓埂子好像短暫的恢復了理智,扭頭向老魏看去。李大嘴抓住機會,一把搶過應急燈點亮,對準了埂子。
埂子似乎對燈光很不適應,伸手遮擋了一下。幾乎是與此同時,槍聲響起了。
我和譚教授緩緩坐起,驚魂未定。嚴叔手中的槍硝煙未散,默默看著埂子胸前的血從彈孔處汩汩流出,片刻間染紅了前胸。埂子的雙膝一軟,跪跌在地上,接著緩緩倒了下去。
“埂哥!”老六和土豆幾乎是帶著哭腔撲到了埂子身邊。埂子大口喘息著,眼睛望向嚴叔。
“我,控制不了,自己,”埂子低聲斷續說著,聲音猶如夢囈,“血的味道……我……”
嚴叔的翻起的嘴唇顫抖了幾下,那張恐怖醜陋的臉上如此哀慼,讓人動容。
“埂子,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埂子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幾下,他口中不由自主的發出嚎叫聲,嚇得老六和土豆一鬆手,埂子瞬間又躍了起來,傷口的血流的愈發洶湧,他卻無法遏制的撲向土豆。
土豆和老六下意識的靠近船邊進行自衛,三個人混在一起搏鬥了片刻,身形交錯。船猛烈的搖晃起來。在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三個人剛好一同壓在船右側。古船不再搖晃,徹底翻倒了。
船翻倒的剎那我聽到陳偉一聲尖銳而短促的叫喊,迅速被冰冷漆黑的水面吞沒。我只來得及看到老魏的手臂在水面搖晃了一下,隱約聽到一些驚叫聲,便沉入了水下。
我嗆了幾口水,水帶著腥甜的味道,讓人懨懨欲嘔。這一切的過程在我的腦海中如此清晰,恍如昨日。一切我都知道,我看到自己用力掙扎了片刻,隨即而來的是墜入水下後的轟鳴與壓力。我渾身軟軟的,跟著重力和慣性在水中下沉。片刻後,水中的暗湧將我向深的地方拉去。
這個過程清晰到了詭異的程度,我彷彿看到自己不斷的下沉,軟弱無力張起的雙臂在水波中搖曳著。水太冷,周圍一片黑暗。奇怪的是,我卻能看到前方十幾米處的場景。
那裡不再漆黑,恰到好處的燈光,來往的人們邊走動邊小聲的聊天。在新疆博物館展出的15號墓前,老魏正隔著玻璃深情的望著裡面的乾屍,恨不能用穿牆術過去直接察看。他身邊站著李大嘴和向志遠,兩人樂此不疲的鬥嘴,為對方單位破舊的建築而冷嘲熱諷。李仁熙目光無聊的四處張望。他看到了譚教授和鍾館長正在對話,拉了拉他身邊那個女孩。那個女孩扭頭望過來,一瞬間,我看見了自己。
我的十指向前伸出,無力的懸浮在水中,凝視著她。
這是一個宿命的終結,還是一次時間的折返?是一個夢境的門扉,還是一場絕望的旅行?
在我和她之間隔著讓人窒息的深水。那個女孩臉色蒼白,雙眼失神的望著自己。僅僅是一剎那,我卻彷彿已經走完一生,從青蔥到白髮,從出生到死亡,從漫長而短暫的途中,看到那些走過的足跡,愛和離棄,歡喜與悲涼。
李仁熙憂心匆匆道:“譚教授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很焦慮。”他看了看我,更加擔心道:“你怎麼了?好像見到了鬼一樣。”
我大口喘息了幾下,猶疑著打量自己的全身——衣服是乾燥的,連頭髮上都沒有水漬。我迷茫的望著身邊的人們,他們的笑容和聲音都是真實的,親切的貼在我身際。這是上天給我們的重生機會嗎,抑或是冥冥中的點醒,讓我們在這裡止步?
我閉上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後,對面十幾米外的幻象依然沒有消失。那具搖曳不已的肉身在黑色的水中懸浮著,狀如屍體,手指卻還在伸向我,彷彿無聲的哀號,令人心碎。
不,我搖搖頭,向後退了一步。
“這裡不是終點。至少不是我選擇的終點。”
旁邊的魏大頭注意到了我的異樣,走過來關切道:“梁珂,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很蒼白。”
李大嘴擼了擼頭髮,神秘一笑:“正常。根據我的觀察和計算,梁珂應該到了每個月的大姨媽拜訪時間……”
我伸手向李大嘴的臉頰打去。假的,這一切都是幻覺。不,我不會在這裡止步。
李大嘴訕笑著:“哎,哎,輕點,打人不帶打臉的啊!”
他的話音未落,我驟然一陣窒息,冰冷而深的水再次瀰漫在身際。一切都消失了,溫暖、朋友和乾淨安詳的氛圍,剎那間煙消雲散,黑暗的深水帶著死亡的氣息籠罩了我。
“這裡不是終點。”
我咬緊牙關,執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