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價,沈雲飛便是一聲冷笑。
八十貫便是八百錢,一兩金都不到,跟他身上這件衣裳一個價。他那腰帶雖不是什麼稀世珍寶,但僅是上面一塊通透的翠玉也就不止這個價了,更何況是四塊呢。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當鋪裡慣用的行當,任你是皇帝用的金飯碗,也能給你說成是叫花子捧的要飯盆。
他也不言語,聽著那朝奉估下一件東西。
那朝奉聽他冷笑,便知道這位不是不識貨,這價格估低了。因而又拿起那七寶琉璃紫紗玉面冠,仔細地端詳了一陣,說道:“這帽子不錯,琉璃通透,紗也好,有七成新,能值一金二十貫。兩件東西並價兩金,您看如何?”
“你眼瞎了吧?”沈雲飛也沒什麼好話,張口便說道:“不說做工,光那腰帶用的銀就是雲紋拋光的。那上面四塊玉,一塊是華光,一塊是南陽翠,一塊紫髓,一塊雞血,我就是摳下來單賣玉也不只你說的這個價。還有那帽子,你只看琉璃紫紗,上面的七顆珠子就給忘了是吧?都跟你說了,我是死當,收了就是你的東西。你現在跟我玩兒這個,當我沒進過當鋪是吧?”
那朝奉一見這位果然是行家,趕緊笑道:“是我沒聽清楚。既然是死當的話,價格上可以提一點兒,二十金,您看怎樣?”
一張口,居然價格就翻了十倍。
沈雲飛心裡清楚,只要是進了當鋪,東西肯定賣不上原價,這朝奉說二十金,跟他的心理價位也差不多。而且他也用不上那麼多錢,一兩金,足夠普通人家吃上整整一年的了。他現在衣服也換了,馬也有了,其餘的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錢。
只不過,他心裡就是不喜歡這“天下”二字,存了心要找茬,故而說道:“五十金,少了一個子兒我都不賣。”
一聽沈雲飛說五十金,那朝奉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要說這兩樣東西,確實是上等貨色,肯定不止五十金。只要略加打理,除去上面的灰塵,放到架上一百金都能賣得出去。但是當鋪歷來有當鋪的規矩,如果不是十分熟悉的大客戶,這能壓多少便壓多少。
眼前這小夥子初來乍到,什麼根底也不清楚,要是冒然給了他過高的價,壞了當鋪的規矩,那以後就不好辦。
朝奉撥著算盤珠子琢磨了一陣,說道:“最多二十五金,再多就不行了。我也不怕告訴您一聲,出了這匯通寶閣,整個鳳翔城您別想再找著哪家鋪子收得起您這兩件玩藝兒。”
沈雲飛聽了這個價,也頗有些心動,只是他心裡還是有那股子好勝心在,因而說道:“我的話你聽不懂嗎?五十金就是五十金,你再講價,我直接摳了玉跟珠子到外面賣去。”
那朝奉還想說什麼,突然看到門外走進來一道人影兒,“哎喲”一聲驚笑便出了櫃檯,迎上前去。
“我說謝大俠,您怎麼有空到小店裡來啊,有什麼需要只管說一聲,我把東西給您送到府上去還不行嗎,幹嘛勞您親自跑這一趟呢。”
說著,他又是彎腰又是行禮,臉上說不出的熱情。
他這一去迎客,就把沈雲飛給丟到了櫃檯前面,傻愣愣地一個人站著。
其實沈雲飛也知道,這是當鋪慣用的招數。如果價錢談不攏,櫃上的朝奉就會有意冷落客人,讓他愛賣不賣。如果真是急著用錢的,一見朝奉不理自己,多半也就依著那價賣了。
三少瞅了瞅櫃檯裡邊兒,果然有兩個夥計已經朝他投來了目光,顯然就是等著他自動上鉤的。可他偏就不吃這套,一個人拿了東西,搖著方步,也不出門,先溜到右邊的客廳裡坐了,把個二郎腿翹著,擺弄著手裡的玉簫,偷偷打量著外面進來那人。
那夥計見他不上鉤,又坐到廳裡去了,兩人對視一眼,一人低著頭端了茶出來,給沈雲飛擺到几上。
這也是當鋪的規矩,只要客人還沒出門,不管生意有沒有談成,只要人家坐下了就得上茶。再說沈雲飛一身華貴,必是身份不凡之人。他當的那兩件東西也都是好貨,兩個夥計都算有眼力勁兒的,知道掌櫃的也不願放過這單生意,自然就不敢怠慢。
沈雲飛接開茶碗蓋兒看了看,上等的鳳翔珠羽茶,算得上佳品。他拿起茶盅,假裝吹著茶葉,眼睛卻已落到了外面那人的身上。
只見他一襲灰衣布袍,腳上扎著綁腿,腰上彆著雙刀,一看就是練武之人。衣著雖然算不上華貴,但氣概卻是不凡,特別是一雙漆黑深遂的眸子,看著就叫人不禁心頭一顫。
沈雲飛一見之下,便不由自主地拿他跟皇甫華作了個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