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氣干雲地擰開蓋子,她吩咐道:“手給我!”
沒等李喬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被她抓著往巧克力醬裡一蘸,然後食指按在紙上。
“你一大早發什麼神經?”他沒好氣地把那兩張紙拿到眼前,頓時哭笑不得。
我謹保證有生之年一定要帶葉喜歡去拉普蘭德——工整的印刷字型,中英雙文,年月日俱全,一式兩份,都留下了他的指印。
“口說無憑嘛,你昨晚答應我的,所以今早我就列印出來,免得你忘掉,”喜歡得意地一笑,“怎麼樣,效率高吧?”
李喬鼻中哼了一聲:“小丫頭,一般合約上還要註明如若毀約該怎麼處理的。”
“這一份沒有,”喜歡朝他危險地眯眼,“你想都不要想有毀約的可能。”
…………………………………………………………………………………
蘇格蘭西海岸。
深藍的天,暗沉如墨的大海。
潮溼陰冷的風在窗外呼嘯,而明亮的大廳裡,卻是燈紅酒綠,暖意醺人慾醉。
璀璨的水晶燈下,卻是朦朧的燭火,在維多利亞式的燭臺上搖曳,喜歡窩在壁爐邊的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挖中手中的甜品,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說什麼帶她來玩,不過又是這種千遍一律的宴會,真的是很無聊。
嬌媚的眼眸往人群望了一圈,視線擋住了那個優雅的身影。
李喬端著個酒杯,正和人聊著什麼,時而點頭微笑,姿勢瀟灑。
喜歡遠遠地瞪了他一眼——他笑得好假,像戴著面具一樣,可還是有一幫女人被他撩撥得暈頭轉向,前仆後繼。
不過,他可真是好看哪。
喜歡嘆了口託著下巴,貪婪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個遍,從小就喜歡美好的東西,看上眼了,就非得到手不可。想想直到現在,她還沒有真正嚐到失望的滋味,眯眼看向遠處的那個男人,她狡黠地一笑——至於他,她想也是既可望,亦可及的。
喝掉剩下的酒李喬隨手將杯子放入侍者的托盤裡,轉身看向壁爐那邊,嬌小的身影不知何時隱入沙發的角落,他疑惑地走過去,卻看見安心的睡顏。
酒精開始在身體裡發揮作用,覺得有點熱,他拉開一旁的雕花門,走到外面的陽臺上。
銅製落地燈的一旁,早就站著一個女子,火紅的晚禮服,完美漂亮的鎖骨,纖巧秀氣的肩——她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清冷飄渺,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哀愁纏繞於她的眉間,讓李喬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你不冷麼?”他問。
她依舊是沉默,就在李喬認為她沒有聽見自己說話時,她輕聲開口:“冷,不過能感覺清醒一點。”
李喬一笑,脫下自己的西服:“那至少也要保證不能凍僵,人腦在一定的溫度下才能正常思考。”
那女子一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遞來的西服上,倒也沒跟他客氣,接過來披到自己身上。
“小姐,”侍者推開門,“你剛才要的Tiramisu。”
她的聲音很輕,李喬卻是整個人一震。
他終於知道她為何給他這樣的熟悉感——記得很多年的一個夜晚,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子,也是手裡拿著一杯Tiramisu,笑容裡有著同樣深刻的哀愁,那時他多麼希望她能說出那三個字,只要她開口,他做什麼都願意。
心底的潮溼往事,在這一瞬間被勾出,依然痛徹心扉。
深吸一口氣,他抑制住胸口的潮湧,眺望遠處叢叢海島。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那女子輕聲開口,念出多恩的詩句。
她想詩人大概是錯了,有一個人就是天生的孤島,拒絕任何人的接近,包括她。
忽然想起南國的夏日荒島,溼熱的叢林,汗水和疼痛交織,還有他的臉,那樣疲憊,卻依舊那樣冷酷。
“你到底走不走?”不帶一點溫度的聲音,不耐煩地響起。
她轉過身——眼前的臉與腦海中的重疊。
李喬望向站在門邊的高大男子——銀灰色的西服,遮不住他一身冷厲的氣勢。
來者的目光掃過女子身上披著的衣服,越發的森寒。
“我不走。”她逼著自己迎向他的視線。
“隨便你。”男人注視她半晌,頭也不回地離開。
透過窗盯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女子的手微微顫抖,竟握不住手中的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