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蓉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聽導遊介紹旅行線路,以及出行必備的物品。因為路途比較遠,而且青海的某些地區正在鬧洪水,組團需要一點時間,所以正式出行的日期估計要到一個星期之後才能確定。
商未已聽得很認真,所以宋蓉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緩了幾秒才從手提包裡拿出手機來接。她右手腕上的鐲子,已經被一條兩指寬的布藝手鐲代替,粉色綢帶上繡著豔紅的牡丹,四周水晶珠墜,倒也精巧雅緻,只是抬手間,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叮噹”脆響,心中難免失落。
“商姐,你現在在哪兒?”
商未已微怔,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感覺,在電話那頭等著知道她在哪兒的人,肯定另有其人。果然,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那頭已經換了一個人。
“在哪兒?”
隔著無線訊號,祁萇楚的聲線依舊磁性十足,商未已只是很奇怪,經過了那樣的夜晚,祁萇楚是如何還保持這樣若無其事的態度。
她的自制能力自然比不上祁萇楚,聽到他的聲音,前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擠進腦海裡來。商未已習慣性地扭動手腕,卻沒有聽到期待的聲響,心下早就慌亂不堪,她呆愣了幾秒,卻聽電話那頭祁萇楚又問:“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我還以為你會想到和我去醫院看看手。”
額……祁萇楚說話總是半軟半硬,不給商未已一點兒緩轉的餘地,他說到手上的傷,她自然再不能假裝沒聽見。
“嗯……家裡。”
她還是說了謊,一天,並不夠她調整好心態。
或許,祁萇楚知道她沒說真話,在電話那頭陰沉了許久,才說:“今天我想見你一面,有話跟你說。”
“額……嗯。”
“我有時間等。”
商未已當然不敢懷疑祁萇楚的固執勁兒,不過能敷衍就敷衍,她是真的不想見他。
祁萇楚的這個電話,讓商未已心底那因為旅遊計劃而生的一點兒舒心感蕩然無存,當下她也沒有了和導遊交流的心情,交了錢,辦好手續,留下電話號碼給導遊,讓他確定好時間再通知她,然後就離開了旅行社。
商未已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店裡,總覺得身體恍似海水裡撈出來的破棉絮,沉甸甸的、溼漉漉的卻又空洞無力。總是會這樣,即便是置身在人來人往的鬧市口,她都恍如迷路在空谷,茫然空寂不知何去何從。
“天,有人暈倒了!”
馬路邊上突然混亂起來,不停有人朝著事發點奔跑,只一會兒功夫,幾步之遙的地方已經圍了一堆人,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也有稍微冷靜一點的人在打急救電話。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回過神來的人都圍過去看,而商未已卻淡淡地轉身,她沒有閒心做那看客,也沒有能力承擔別人的生死,多管閒事的後果她算是嘗夠了,眼不見為淨吧!
“不得了,沒有呼吸了!”
“救護車怎麼還沒來?”
“……估計沒救了,可憐啊!”
……
商未已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然後輕輕嘆息,唉,這麼長時間了,經過了那麼多事,她卻終究連這“心冷”兩個字都做不到。
迅速回過頭來奔過去,她略壓聲線,沉聲道:“大家都散開一點兒,保持空氣通暢,我懂一點兒醫學知識,讓我先看看。”
眾人見終於有一個在行的過來了,一下子像有了主心骨似的紛紛散開,商未已蹲下一看,倒在地上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年人,他體型微胖,面露青紫,嘴角還微微歪向一邊,很明顯是中風昏厥。中風源自腦部的微血管破裂,這種情況最忌搬動顛簸,唯一的辦法就是給他放血。
“誰有針?尖頭的東西也成。”商未已眉頭緊皺,一邊翻看老人的眼皮,探他心臟脈搏,一邊問道。
圍觀的人,一個個交頭接耳忙著在包裡搜尋,一時竟沒有一個人攜帶著針之類的尖頭物品。
“我有。”
商未已的身後突然斜伸過來一隻骨節修長的手,兩指間夾著一根男士用的白金嵌鑽領帶別針。
商未已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地上的老人身上,直接漠視了別針的價格,只看著別針的尖頭一陣欣喜,可待左手接過來,才又想到這隻手還從來沒有握過針呢。怯意一生,左手忍不住又是一抖,竟衍生了幾分退意。
可是不能再等了,幾秒鐘就是生死,她咬咬下唇,唇瓣上似乎還殘留著她曾經深咬出的齒痕,這一接觸如輪齒契合,她的心霎時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