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了,我那樣熟悉的聲音,在夢裡出現過千百次,“為何一定要斬盡殺絕?”
帝鈞沉默了一會兒,便冷酷地一字字開口:“星君,你敢違逆朕的命令麼?”
“孩兒不敢……”
他不認識我了,他真的不認識我了。我心頭酸楚,卻生生忍住。這是我要的——是的,這就是我要的。既然已不認識彼此,那麼,就可以真正,如敵人般相對,既然真正如敵人,那麼自然,他強我弱,我服輸。
如果不能活在你的懷中,那麼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我靜靜閉上了眼睛。
“然而,孩兒也不能枉殺無辜。”他清清靜靜的聲音,好像夏夜的風,“父皇,記得您從孩兒小時候就教導孩兒,作為帝王要對萬民有一顆仁慈的心。”
“你要記住。”帝鈞冷冷一笑,聲調如鐵,“那除非是你當了帝王,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星君,你還有三個兄弟,若你今日不殺了她,這帝王之位可以是他們任一個,但絕不是你——我將把你廢為庶人,從此再也不能踏進天宮一步。你自己考慮吧,是否甘心,孩子?”
他在要挾他?
帝王之家,父子之情也不過如此。
冰冷森寒,如長長的,沒有盡頭的玉階。
我忽然大徹大悟了,是的,帝鈞他說得對,我若愛他,就該為他而死。他既然已經為我付出那麼多,我付出一條命,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我母親當日可以為爹爹的不疑而死,而我又怎麼不能?
我死了,他可以做一個仁慈的帝王,統領三界,包括我冥界。他不記得我也沒關係,我能為他做點什麼,已心滿意足。
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爹爹,孃親,你們至情至性,會理解女兒的。
我想通了,微微一笑,運起最後一口真氣,將胸口往前生生地挺了半寸!
千鈞一髮之際,那把劍竟然生生收了回來!
那瞬間我看見晶瑩的劍身上,竟然有一滴水,是……眼淚。
那是我的眼淚?……我下意識地抬起手擦拭,卻發現自己臉頰是乾的。
我能活動了?
我試著抬起頭,竟然成功了。
還來不及驚訝,我看見他的臉,那樣好看的一張男子的臉,垂眸凝視著我,臉頰上,流淌著淺淺的一行眼淚。
我從來不曾見過那樣美的一行眼淚,帶著清淺的薔薇色,如夢似幻。
那是他為我流的眼淚,顆顆比夜明珠更珍貴。
“我不能殺她。”
他揚起頭,擲地有聲。
那支劍,噹啷一聲墜落在地。
他伸出雙臂,輕輕地擁住我,動□憐:“她是我最重要的人……雖然我不記得她是誰,可是她就是孩兒一直在找的人,一直在等的人,孩兒此生,只願娶她做我的王后。”
“我可以剝奪你的帝位,更別提甚麼皇后!”帝鈞死死盯著他,面色變得青灰。
“那麼,我就要娶她……做我的妻子。”他凝視著我,笑了,眼眸裡泛起兩個月亮。那個笑容那樣溫暖,和那個時候一樣。
……跟人間一樣。
這一霎那,我看見帝鈞的臉,倏然雪白。
……
“鈞兒有一事相求,望爹爹許可!”
“我……我能否挑選自己的皇后?”
“鈞兒此生只願娶姽嫿為妻!”
“我愛姽嫿,姽嫿也愛我,我這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她一生一世也只愛我一個。我跟姽嫿兩心相印,在一起便快活得很,難道說你竟然是對的,而我們是錯的麼?!”
……
他彎腰捂住胸口,身形蕭索,向後退了三步,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忽然,殿外人聲大作。
“陛下!陛下!”火把照亮了迴廊,鎧甲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帝鈞的戲做的太真,連天兵都給騙過,好不容易等到所謂“結界”消除,便急忙前來護駕。
然而,他這樣機關算盡,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畢竟最後什麼也不曾得到。
他是剛才想起了我孃親吧……
他曾經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然而,卻畢竟未曾為了她放棄那個皇位。
為首的幾位看見帝鈞跌坐在地上嘴角滲出血跡,嚇得臉色煞白,六神無主,忙成一團,請太醫的請太醫,無人顧及角落裡的我們倆。
我抬頭看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