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阿月……阿月是找到了一件好玩的物事,就想問問阿孃是什麼。”
看著那圓圓黑瞳子裡頭顫抖著的兩包淚水,我只得嘆口氣,摸摸他散著的一頭亂髮:“阿孃有事情啊,阿月怎麼這麼不懂事?——你看,頭髮又未梳,珊瑚沒有給你梳頭嗎?”
“阿月不要珊瑚姐姐梳,阿月覺得頭髮散下來比較好看,就像阿孃一樣……”小東西滴溜滴溜眨著眼睛,似乎在窺探我的反應。
我又好氣又好笑,只好點一點他的眉心:“阿孃是女孩子,阿月是男孩子,怎麼能一樣呢?”
阿月卻鼓了鼓腮幫子道:“阿月是男孩子,為什麼阿孃要取個像女孩子的名字呢?”
我有點氣結,只得問:“誰跟阿月說,阿月的名字像女孩子?”
“珊……哦,不是珊瑚姐姐……是……是……”小東西犯了難,怕我責罰侍女,在那裡直抓頭皮。
“好了好了,阿孃真的要有事了,回來再同阿月玩好不好?”我看著西邊的顏色已轉為深紅,怨氣頗重,心知時辰快要到了,得立刻趕過去。
阿月卻不依不饒地將手上的物事遞給我:“阿孃說,這是什麼?”
我眼光觸到那東西,便整個僵住。
——那是一對皮影人兒。
輕靈活潑,惟妙惟肖。
美麗的姑娘呵,你那娉婷的身影,一早便將我心擾亂。這江南歲月靜好,美景如畫,姑娘你可否留下,跟在下一起看這天上人間,流水落花。”
不,奴家便就要離開這風流繁華地、溫柔富貴鄉。奴家家中早已訂了親,今年便要嫁與他人婦。公子呵,感謝你一片盛情,你我便倆倆相忘,海角天涯。”
姑娘啊,請你留下,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我更愛花。
不,只因你我相逢太晚,辜負你的一片牽掛。
那一句句許多許多年以前的唱詞,如雷擊在我心上。
我的記性竟然可以這麼好,就連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阿月,這是皮影人兒,阿孃回來教你玩,好不好?”我匆匆說了一句,便低頭急喚鬼車起飛。
因為,我不能讓阿月看見他的阿孃哭泣。
“公主,沒事吧。”蝶在我旁邊,輕聲安慰道。
我勉強笑了一笑,淡淡道:“阿月這個名字真的很像女孩子麼?”
“這個名字很美。”蝶握了握我的手,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她也同我一樣瞭解這個名字的含義。
——星月爭輝。
若我的阿月永遠也不能去與他的爹爹相認,那麼這個名字,至少是我能送給他的唯一禮物。
度魂
“一晃便過了兩千年呢。”
我在鬼車背脊上微微嘆了一聲,雖然,似乎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嘆息。
記憶忽然回到我正式成為冥界女王時。
當時我剛即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到小艾。
然而一開始遍尋不獲,她彷彿消失在了冥界的空氣中。
我與魍魎姬終日尋找,終於在黑寂之山的一個山洞中,找到了她。
此時的小艾全身消瘦,幾乎如一片葉子,嘴唇乾枯,眼神乾涸,指甲長及數寸。這些時日來,她都只在食腐葉和比她更弱的鬼魂。
只差一步,她幾乎要成為鬼中最可怕的魃。若是那樣,我再有千般法術,卻也救不了她了。
她不看我們,拒絕說任何一句話。為了喚醒她,我只得使出了最後的辦法——喂她喝了我的血。
當鮮血慢慢染紅小艾的嘴唇,她蒼白得嚇人的面色似乎活了過來,綻放出一種妖麗的美。
接著她眼神也澄澈起來,她翻身對我跪拜道:“小艾感謝女王陛下再造大恩大德!”
我搖搖頭:“你何必這樣對我說話呢?”便要拉她起來,眼光接觸到她細長的眉目,心中狠狠地一痛!
我怎麼能忘記,小艾便是杜玉,杜離——阿寧的妹妹!
阿寧,你的魂魄早已消散在三界中,我再如何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挽不回被天界神器——鎏金箭射殺的生命,不論是人是神!
阿寧,你現在終於得到了永恆的寧靜了吧……
阿寧,我從此將你妹妹收歸身邊,永遠不會讓人傷害她,對她不好——你,該高興麼?
小艾微微一笑:“阿若……”
她握住我的手,雖然那尖銳的指甲劃到了我手臂,我依然只覺得無比歡慰……我拉住小艾,一手拉住蝶,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