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就在護身法陣尚還支撐得住的片刻,掙扎著爬向龍心位置,雙手在龍骨上爬行,瞬間皮開肉綻,幸而他選擇的入口離龍心很近,幾步就到了那地方。
到了龍心所在,他抬起頭來,“任懷蘇……”
抬起頭來的瞬間,他就再也說不出口,瞬間明白為什麼任懷蘇意識消散,而那頭金龍會在半空之中花這百年來結了一個繭了。
這條火龍,沒有心。
在龍心所在的地方,既沒有任懷蘇留下的任何痕跡,也沒有金龍應有的龍心。
有的是一個極淡極淡的嬰孩的虛像。
那嬰孩的虛像上流轉著一層煥發著光亮的黑氣,那是任懷蘇濃郁的鬼氣,屍魅之氣。
他把屍魅全部的力量都集結在此,莫怪自己靈識消散,歸於無形。
而在這虛像上也有金龍應有的聖氣,一道金光,與黑氣並行,流轉全身。
在這嬰孩的心口,一縷熟悉的鬼氣靜靜地捲曲著,被黑氣與金光護衛。
在嬰孩的周圍,溫度溫和適宜,烈焰不存,沈旃檀爬了起來,慢慢的靠了過去,怔怔的看著那個嬰孩。
那是一個……女孩子。
他伸出手去,輕輕地碰了一下那虛像,那曾流動的光影如水般顫抖了一下,像是嬌嫩得不可觸碰。
任……懷蘇…
沈旃檀怔怔的看著那東西,那是……一個嬰孩?
他博通古今,精研異術,但看著這個虛像,都要糊塗了——任懷蘇是怎麼在龍身之內……弄出一個嬰孩的魂魄來的?
並且這魂魄乃是任懷蘇硬生生造就,並非有活體之物,屍魅不老不死,但從未有聽說屍魅將自己的死魂拿去……煉嬰的。
那樣屍魅會不會死?
他不知道。
這世上除了任懷蘇,只怕不再有人能知道。
他目光柔和的看著那嬰兒魂魄,那有一大半是任懷蘇的魂魄鬼氣所煉,一小部分是金龍聖氣所化,但最重要的一部分——魂魄之心,卻是如婆婆的。
這是個女孩,這般煉法——魂魄成型之後,留下的只是如婆婆,任懷蘇與金龍……就此不復存在。
並且即使煉成的是如婆婆,她醒來之時,也不會再記得所有的一切,也許……她會在十六歲那年醒來?或是在七歲之時醒來?這一生漫長的辜負,或許她可以逃過,可以有重來的機會。
但煉成的嬰魂,若無軀體,仍舊不能復生。沈旃檀明白,這嬌嫩的魂魄,必須找到一個適合的身體才有真正重生的機會,這是任懷蘇放棄一切,為小如換得的機會。
相遇如此,不如不見。
他輕輕伸出手,將那柔嫩異常的魂魄收入懷中,魂魄離開龍心位置之時,火龍溫度驟降,火焰熄滅,一塊塊骨骸漸漸顯形。沈旃檀渾身是傷,自漸漸顯露的白骨中,慢慢看見外面蒼穹萬里,峰巒如聚,不由得輕輕一嘆。
任懷蘇……
一世步步烽火,太過剛強,是否……是否遺漏了自己也有軟弱的可能?
你真的不曾愛過她嗎?
不曾愛過的人,也會冀望永不相見麼?
火焰最終熄滅,龍骨自天墜落,粉身碎骨。沈旃檀抱著那嬰魂向丹霞走來,丹霞眼見此魂,十分詫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伸手抱走,“這……”他遲疑了一下,“我有辦法讓它重生。”
沈旃檀點了點頭,笑了笑,“小心點。”
丹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也是微微一嘆,“但此魂生具異能,只怕重生之後,便會與眾不同。”
哈!任懷蘇與金龍的能力在身,自是與眾不同。沈旃檀笑笑,“聖魔共生,自然不同凡響。”
丹霞上下看了他幾眼,淡淡一笑,“或許,又是噬妖者之體呢。”
沈旃檀報以一笑,眼睫微抬,目中所看已包容山川大河,旭日長空,他凝目一抬,語氣柔和沛然,“即使是噬妖者之體,也未必不受人所愛。”
丹霞頷首,探手取出沈旃檀斬下的那截龍骨,交還給他,轉頭而去。
看她多受人之愛,既有人出手收養,又是一人付出一切造就,摯盼另一人能幸福,能與他永不相見……
沈旃檀低下頭來,或許我那父母……或是造就我妖魂的父母,也曾深愛過……我。
他慢慢下降,回到洞口,陸孤光還未醒來,但已顯出人形,只是利爪與獠牙還有少許未退。沈旃檀將那截龍骨放入藥爐,再斬左手手機指,滴血和骨,慢慢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