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戰。
在這個時機前,他必須竭盡全力去準備。
後宮聽來旖旎奢靡,卻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些個眉眼如花的女子身後支撐著的,正是那無聲撥弄朝堂風向的巨手。
取誰?舍誰?
他單手支著額頭,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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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六年七月初七,七夕家宴過後,承佑帝楚天青邀後宮眾妃前往天音園聽戲。期間言笑晏晏,歌舞升騰好一番歡樂景象。只是酉時剛過,楚天青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席,吩咐皇后仍帶著後宮嬪妃留下,勿錯過這難得的七夕佳節。
神不知鬼不覺的,坐在宴席偏後位置的一位宮嬪也悄然起身,向左右歉意道了聲“醉酒不適”,獨自背對燈火通明處離開。
明明是極為巧合的行動,卻無一人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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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楚天青秘密帶她前去的地方叫做“秦園”。
據說,那園子是先帝在位時為寵妃秦氏建造的,秦氏面容美麗且頗有才學,先帝也不拘“後宮不得干政”一條,常與她在秦園暢談國家大事。只可惜紅顏薄命,秦妃早逝,這園子在先帝薨逝後也逐漸荒蕪下來而無人問津了。
月過柳梢,樹影稀疏,一潭暖池水汽瀰漫,柳心遠遠望見有幾點零星燈火漂浮在暖池之上,恍如鏡中螢火。
近了才發現那竟是十幾盞色彩豔麗的花燈,燈芯明亮,盡數漂浮在澄澈的池面之上,瀰漫的水汽混合燈火,只覺朦朧夢幻。園子寂靜,唯有她一人漫步,眼前美景彷彿正候著她的來到。
石桌上另有一隻純銀小匣,揭開盒蓋,滿目珍寶玉石,色澤眩暈視線,盡是價值連城之物。
再側轉身子,發現池邊一排白石欄杆上也密密麻麻排布著紅色蠟燭,火光連為一線,恰似一道由天空落下的星河,綿延處美幻如畫。
——如此之多的美麗事物,落在她眼裡,也不過僅惹得唇邊勾出一抹笑意。
她面上一片安然落在匿身灌木後的男子眼中。微微詫異,隨即取下腰間一隻純白的玉笛靠在唇邊,氣息輕吐,婉轉悠揚的調子嫋嫋傳開。
柳心猛然回頭,極為準確地捕捉到了那個傳聲點,她疾步繞過灌木,看清那吹笛人的面容後忽然怔住。“皇上。。。。。。?!”
——怎麼可能?楚天青怎麼會吹與慕松寒一樣的曲子?
月光籠罩著男子頎長英挺的身形,寧靜白光下,楚天青本就清俊的面容好似精工雕刻出一般,側臉輪廓分明,半隱沒在層層樹影中。沐著月色,就連那身耀眼的明黃色錦袍都彷彿褪去了張揚霸氣,而變得有些寧和安然。
這樣的一幕,莫名其妙地,竟讓她心跳有些加劇。
他將玉笛移下,安靜地望著她,笑容溫雅純淨。
柳心忍不住搖頭,試圖將那種心動的錯覺從腦中驅逐出去。“臣妾給皇上請安。”她規規矩矩地屈膝道,如此客套而不合時宜的動作,瞬間將園中精心裝點出的美好溫馨擊為齏粉。
年輕的帝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花燈、珍寶,都比不上一曲清幽笛聲。
他忽然上前挽起她的手,眼底流溢情意綿綿,“朕精心準備這一切,柳兒可喜歡?”楚天青帶她一同走上燈火綿延的白石橋,墨綠樹叢將這片溫暖靜靜遮住,頭頂繁星璀璨,點點銀河遙遠而純淨。她恭敬地低下頭,“臣妾受寵若驚呢。”肩頭被他攬著,緩緩用力,她發覺自己已逐漸陷入了一個陌生的懷抱。
他微暖的指尖摩挲髮絲,明明應該覺得溫馨,可是她心中卻空蕩蕩的好似那空中冰涼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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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天氣逐漸趨向炎熱,楚天青一向畏寒的身子終是慢慢好轉,柳心時常伴隨左右,兩人只是淡淡說笑,並不約而同不許隨從婢女跟著。在宮人眼中,柳心更像個是伴駕帝王的女官,兩人舉止親暱,卻總有種隱隱的隔閡始終不曾除去。
年輕的帝王暗自調查著什麼,也等待著什麼。
只是,柳心明白,這份平靜如水的日子並不會很久,他不會一直耐心,她也不能一直處於任人欺凌的位置。在這深宮中求生存,她必然要捨棄些什麼。
彤史載:永安六年八月初一,承佑帝招幸清貴人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