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一處宮室,能讓我自此隔了人事更迭,偶爾品茶祝酒,想念一下心底深處的那個人。”
女子的眼波明亮而柔和,卻也十分堅固,再無什麼可以侵入。
“畫屏宮已經修復完畢,你便準我搬回去吧。”
“……你永遠不想再看見我了麼?”他喃喃。
“不,”柳心望著他笑了,“你還是可以來看我,一起喝茶、聊天,就像……知心朋友一樣。”
——清幽竹林間,兩人並肩聽雨,看時光如水緩慢流去。
“朋友?”他亦笑了,“……柳兒,謝謝你。”
他該是慶幸麼,在經歷了這麼多得事情之後,還能繼續留在她的身邊。像是朋友般,細細聆聽彼此的心事,面對面坐著,隔一隻八仙桌,伴兩盞清茶,簡單而寧靜地相望。
——卻已是永遠不能逾越的距離。
推開門,卻見一人執傘靜靜立於漫天飄白之中。
傘面下,是女子素雅而熟悉的容顏。雪花落在她的肩頭,鞋尖。
這一刻,彷彿無數的往昔驟然重現。
“雲瑤。”他向她點了點頭,“你回來了。”
“是,我不再離開。”雪影疏竹之下,晏雲遙寧和地笑著,她移開傘面,讓她看見了懷中那個明黃色襁褓,“往後的路,總要勇敢地走下去。”
“嗯。”他走到她的傘下,四周盡是紛紛揚揚的白雪。
“皇上,這個孩子還沒有名兒呢。”晏雲遙笑道。
“……子言。”他垂眸,嬰兒在襁褓中睡得極為香甜。
——前番思緒,只能無言。
第一百一十章 終曲
永安九年,在結束了持續半年的征戰之後,天朝終於回覆了一片寧靜祥和。
西番稱臣,叛亂不復,冬雪亦漸漸地遠去,只留下初春時節枝頭新萌的嫩芽。生機盎然的碧綠,薰風搖晃著漫山遍野綻開的蓓蕾,天際浮雲長吹不散。田野上起初還是淡黃一片,卻只是一瞬間,新生的青草揭開了生命的新篇。
有些事情,即使很遠,也會隨著風一點點被風吹拂而來。
隻字片語的堆積中,人們逐漸瞭解到那個坐於明黃色龍椅上的男子——他們的帝王,在完全掌控了權利之後,終於展示出極為高明的治國手段,每日面見群臣商討國事,金龍殿經常徹夜通明。
新年宴,承佑帝楚天青於承天門樓面見群臣,煙花競綻,璀璨奪目。晉昭儀晏雲遙為正一品妃,代中宮之職;晉淑容陸雨君為正二品琳妃,附協理六宮之職;晉貴嬪唐聖語為從二品昭媛……大封六宮,以應安樂祥和。同月,各新進宮嬪入宮。約莫三十六人,皆篩選於德才門第,晏貴妃親設盛宴迎接——這也是承佑帝即位後得選人數最多的一次選秀。
然而令人已獲得是,承佑帝竟將皇后之位空缺,朝鳳宮修整之後再無新主人。有人說,承佑帝對死去的謝皇后用情極深,故不立新後;亦有人說承佑帝最為寵愛晏貴妃,後位只是暫時空著,往後再冊。
任人如何猜測,那身穿帝王龍袍的男子只是淡淡一笑。
閒暇時,年輕的帝王總喜歡往內苑深處獨行。
輕風翠竹間,一座精緻小巧的宮室安靜而立,他沿著綿長安靜的甬路慢慢走著,風拂過男子精緻英挺的側面,陽光落入瞳仁映出一片柔和的光。
他去得並不勤,不過四五日才去一次,然而每每從宮室中走出,他的面上總是溢著溫柔的神采,唇角微微上揚,笑容明媚而略帶憂傷。
只是下一局棋,說一番話,或是並肩去看園中新綻放的花,歲月忽然變得如此寧靜,他與她緩步走過翠色慾滴的迴廊,明亮光線下,她白皙的面容微微透明。、
“改日我再來的時候,去釣魚可好?”
“嗯。”她站在陽光下笑了,“只是宮中很難找個幽靜的地方呢。”
“那我便讓他們在內苑建一個魚塘。”他固執地蹙眉,倔強得像個孩子,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近四個月。
直到那一天,他手握兩柄新制的魚竿步入畫屏宮,回應他的只有清脆的鳥鳴聲。
空蕩蕩的廳堂,空蕩蕩的內室,薄簾在晨風中輕柔飄擺,陽光落在檀木妝臺上,畫出小小的圖。
屋角還有翻飛的塵埃,薰香氣味還未散盡,絲絲縷縷縈繞在鼻尖,他在榻邊坐下,長久地注視著這座簡單而又不失秀雅的宮室,空氣中都是她存在過的記號。
她已不在。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