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她繞過蜿蜒的長街,西邊瑰麗雲霞絢爛的彷彿要燒起來。他修長的手指輕點她的鼻尖,“柳兒,從今往後這裡便是你的家。”
整座宅子瀰漫著飄渺的水汽,又好似置於雲中。“永遠在這裡?”她轉過身問他。
“是,永遠在這裡。”
人影幢幢。
“娘娘,娘娘醒了!”隱約聽得一聲欣喜若狂的輕呼,視線搖晃,四周漸漸清晰,柳心疲憊地張開雙眼,小婢女兩排如扇貝般的牙齒笑眯眯映入眼簾。
下意識地問了句:“這是哪裡?”
已經收了好幾日,小婢女早耐不住性子,“娘娘不知,這是在唐大人私宅呢,那日娘娘肩上有傷身子又虛,唐大人好不容易將娘娘救回,尋了處安靜地方供娘娘休養。唐大人說娘娘身份特殊,整個屋子硬是重新整理了一番,好些擺置都是新添的,這屋子後還有一大片竹林,長得鬱鬱蔥蔥的,是個散步的好去處……”
那婢女不過十五六歲,儼然還是個孩子。這麼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驀地想起主子還需要休息。“娘娘,奴婢燉了些清淡的粥,您要不要用些?”她小心翼翼地瞧著柳心臉色。
“不用了……”背過身,靜靜凝望著床板上雕琢精美的圖紋,“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小紫。”
“……小紫麼,我問你,除了我之外,唐大人可有救什麼別的人回來?”
“沒有呢,那日唐大人滿身是傷的,懷中只抱了娘娘一人。”
“是麼……”她自嘲地笑了笑,還奢望什麼呢,她不是這種認不清現實的人啊!“你下去吧,我還想休息一會兒。”
“是,奴婢就守在門口,娘娘若有什麼需要喚一聲就成。”
“嗯。”
很輕的關門聲,卻已足夠將她與外面的世界隔斷。
柳心緩緩從榻上坐起,靠在枕上打量著屋中的擺設:這是間較為寬敞的屋子,床榻前設有一面黃玉屏風,其後是上好檀木製成的八仙桌,屋角燃一隻半人高鎏金燻爐,紫煙嫋嫋升騰縈繞。整座屋子各處都拉著曼紫色帷帳,層層相罩,右側妝臺上擱著七八隻簪子,旁邊擺放一疊衣物。
——不得不說,唐奉業安排得甚為妥當,連薰香的味道都是她素來喜歡的。
推開窗,只見一叢青翠欲滴的碧色,柳心淡淡一笑,出屋沿著那林間小徑走了過去。
唐奉業的背影出現在竹林盡頭。
正值夕陽西下,晚風吹拂著西邊的雲霞在他身上投下絢爛的光影,風吹得竹林沙沙作響,她看見唐奉業彎下身子,將一束白菊放了下去。
——這才注意到,唐奉業正對著一座衣冠冢,彷彿是新設的樣子。
“唐大人,你這是在祭拜誰呢……”柳心笑著上前,他轉過身,讓她看清了那冢上“慕松寒”三個字,笑容登時僵在唇邊。
“……唐大人是什麼意思?”她冷冷地望著他。
唐奉業嘆了口氣:“娘娘,那一日慕將軍的情況您也看見了……身負重傷,又在叛軍層層襲擊之下,就算是武藝蓋世也難全身而退……事後我遣了屬下打探訊息,他們說……”柳心的面色逐漸蒼白,唐奉業頓了頓,終是沒有再說下去。低頭,凝望著那束純白清香的菊花,“娘娘,請節哀。”
“你不用多說,我明白。”她靜靜地跪了下去,長久凝視著石碑上那個熟悉的名字,唐奉業陪著她站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柳心平靜地道:“唐大人,你信不信,有些人註定只能相愛而不能相守?”
風拂著她烏黑長髮,女子一雙清眸溢著平和的光,讓他禁不住微微地錯愕。
“娘娘,請節哀……”他不懂為何她沒有悲痛欲絕,然而這樣出人意料的平靜卻令他不安。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他形容狼狽,身負重傷縮在她寢宮衣角,硬是被她拖出去問話。而後,他很快見識到了這個女子的不同尋常,不論是面對楚天青時的寵辱不驚,還是靜觀宮中暗潮洶湧時的那份淡定,她冷靜的好似沒有感情,即使是在痛失心上人之後,還能這樣站在衣冠冢前神色淡漠。
“我始終不信。”
她轉過身,清瘦的身影逐漸隱沒在竹林中。
第一百零六章 終究覆水東流去
盛夏,即使走在清幽安靜的竹林中,整個人還是被一片灼熱包裹。
這樣的天氣是不適宜懷念的,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悲傷、再多的痛苦,也難尋找一個傾瀉的出口。陽光照的人心生慵懶,暖暖的風將烏髮吹得飄起來,然後忍不住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