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畫屏宮,四下無人,柳心連忙掙開他的手,“皇上,您不是在準備赴宴之事麼……”
“時間還早,隨朕走走。”楚天青面色沉靜,眼底不起一絲波瀾。然而他的聲音堅定,幾乎不容抗拒,她一時間有些膽怯,只得跟著他一路想前,不知他要往哪裡。
他在桃林深處停下了步子,餘光淺淺掠過她的臉。
她這樣精心打扮,是為了那個人吧?雖然他也承認慕松寒年少有為英姿勃發,然而此時此刻,慕松寒萬般優點都成了心頭驟然冒出的刺。
——忽然覺得惶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什麼從指尖溜走,卻不能挽留。
這是怎樣怪異的感覺?莫名其妙地,腦子裡一片空白。然後有種酸澀不已的東西如潮水般一點點漫上來,狡猾地滲入他堅石似的心,將什麼悄然改變。
縱心計過人也無用,這一次,他無計可施。
忽然只想這樣拉著她一直走一直走,暫時地,逃避。
第五十五章 清笛聲漸遠
柳心哪裡知道楚天青此時心中所想,只看他用力拉著自己卻不言語,面上還隱隱浮出怒容,暗自揣測他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皇上,您究竟要做什麼?”趁他入神,她終於將他的手掙開,逐漸昏暗下來的光線中男子面容一片陰翳。“若沒別的事,臣妾先告退了。”她可不想在這裡陪他莫名其妙地浪費時間。
“今天的宴席,滇王會出現。:良久,楚天青終於出了聲。
“恩?”
“滇王有一掌上明珠,聽聞喚作雲祥公主,”他的聲音回覆以往的深沉,“這次戰敗求和,滇王多半要將他的女兒送入這後宮,那雲祥公主容貌美麗,性子卻是極為張揚跋扈……等她進了後宮,眾宮妃多半難以容忍。”
“恩……”柳心會意,“皇上是希望那雲祥公主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還是希望臣妾在她原本就絢爛的事蹟中再添一筆?”
他笑意深邃:“朕相信你的能力。”
“明白了。”原本他是要說這番話,何必莫名其妙地沉默半天?柳心記掛著慕松寒,“皇上,若沒有什麼事,臣妾先行回去準備了。”方才被他這麼急匆匆拉出來,也不知衣衫凌亂了沒有。
“女為悅己者容。”見他並無反對的意思,她一斂裙襬屈膝行禮便走。剛繞過桃花林,那淡粉繽紛中忽然有一縷清幽寧靜的笛聲緩緩傳了過來,曲子與慕松寒吹奏的一樣,只在轉折處驀地拔高調子,聽起來有幾分哀傷。
楚天青站在一株桃花樹下,手中玉笛翠色慾滴,淡白光線籠罩男子挺拔頎長的身形,他低著頭,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寧靜。
笛聲緩緩繞上枝頭,驚擾了剛上柳梢的月亮。
她的腳步微微停滯。
忽然想起來,楚天青也是會吹這首曲子的,早在七夕佳節他約她到秦國之時,男子匿身與灌木叢後,月光笛聲相縈繞,映著滿池的漂浮彩燈,華美如幻覺。
柳心淡淡一笑。
——他不是他,永遠也吹不出那份恬淡韻味,有再華麗的景色為襯,也蕩不起內心深處的漣漪啊。
酉時三刻,承佑帝楚天青宴文武百官於承天門樓。
美酒珍饈,玉盤交箸,百十張各異的面容,遠遠望去一片喜慶和樂,誰又知這片歡樂氣氛之下,多少謀算多少心計暗自萌生?嬪妃於朝臣位置相隔甚遠,又有一道簾子橫設之間,柳心位子靠後,遠遠地根本望不見慕松寒的面容,不禁有些失望。
轉念一想,今夜慕松寒定是要來她宮中一聚的,這麼想著,恨不能宴席早早結束。
咋看之下滿座皆是朝服官臣,在靠近的地方,還有抹稍稍發福的身影與眾不同。
那男子約莫四十出頭,一身青色對襟短褂,布料圖紋甚是複雜,密密層層恍若彙集的五彩水流。胸前成片的銀飾項圈,在昏暗天色下頁覺明晃刺眼。未配頭巾,只在左耳下掛成串的玲瓏銀圈,粗獷中透著古樸。男子大笑數聲,忽地執杯站起,“皇上,徒有美酒佳餚尚不盡興,小王還備有一份特殊禮物,望皇上收納。”
滇王心意,朕自當珍重。“年輕帝王執杯向滇王微微一抬,朗聲笑道。
——果然來了麼。
承天門樓頗為寬敞,距宴席約十米的地方還搭有一片高臺,兩邊皆用明黃色長簾掛起,另掛一圈花燈如錦。
初春時節尚有微寒,夜風之中,臺前層層薄簾如潮水般波動翻湧,映著七彩明幻的化的花燈,彷彿有一抹窈窕身影在簾後柔柔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