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海棠進廚房給槿蕊打熱水,恰巧碰到胖奶孃在等水開,一老一小坐在灶前燒柴禾取暖,胖奶孃還沒能從剛才的餘韻中回過味,大夥都驚奇,也沒人教她,時常有些出人意料的事,若遇人問起打哪裡學來看來的,她總是支吾著打馬虎眼,有時實在推辭不過,便笑著推說是夢裡得來的,家裡人見她不願說,也不深究,奶孃怎會相信,心裡有自己的一番計較。
“奶孃,你說小姐怎會懂這麼多事?”其實海棠最為好奇,她素日裡與槿蕊靠得最近,同屋睡覺,一同玩耍,夜間興頭咬耳朵時,槿蕊說出好些不曾聽過的事,精彩程度不比說書先生差;連老爺們打仗的事也懂,雖然她聽不太懂,但見上官逸君與她切磋儘性,想來自是不差;談起美食,就更別提了,饞得她直掉口水,槿蕊看似和氣可愛,嘴巴卻嚴實的可恨,想說的說,不想說的半個字不吐,無論怎樣也撬不開她的口。
胖奶孃笑笑,一副明瞭卻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急得海棠抓皺了她的袖子,“好奶孃,我的親奶孃,你快說啊,你要不說,我可不放你走。”
“快別搖了,頭都暈了,我這把頭骨頭可經不起。”胖奶孃無法,正色交待道:“那咱可說好,吃過肚記,話過忘記,千千萬萬不可告訴第三人。”
“準保對誰都不說。”
雖然已是夜深人靜四下無人,奶孃還起身朝窗戶眼外望了望,復又坐回來,湊近海棠耳根低聲嘀咕:“我猜小姐不是普通人,出生的日子恰逢是觀音菩薩的壽誕,你應該也聽過她曾得了場重病,可憐啊,沒幾月的光景,那小臉瘦得還沒我的巴掌的一半大,大夫都說不中用了,只差一口氣沒斷,那日清晨老爺少爺陪夫人去福法寺磕頭,只有我在床頭伺候著,我記得真切,約摸是早間卯時,小姐手腳涼了,明明氣也斷了,正準備給她淨身換壽衣,讓她乾乾淨淨的好上路,你說奇不奇,忽然荷花池的花苞立時全開了,濃香飄進房裡,荷香撲鼻,不知道怎麼的,小姐又接了氣,睜了眼,立馬能下地行走,自打那時起,她再沒得了病。”胖奶孃意識自己說錯了話,連呸兩口,嚷嚷道:“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
胖奶孃一會紅了眼圈抹眼淚,一會橫眉倒蹙,一會揮擺手臂,說的有鼻子有眼,在夜深人靜處顯得有些驚悚嚇人,海棠單手支腮,屏息聽得入迷,覺得後脊樑骨直起陰風,不覺往胖奶孃身旁又挪近些。
銅壺裡咕咚咕咚水沸了,胖奶孃一面倒水,一面總結道:“我尋思小姐不是受了仙人點化開了靈竅,遇事有神仙指點;要麼就是觀音菩薩座下的七寶蓮花臺飄落的一片蓮花瓣,變成仙子來世間救濟窮苦,要不怎能起死回生,遇難呈祥,看她年紀小小,也不常出門,如何深知世道艱難,說人間急苦是一套一套,看到有病有難的都搭把手。”
海棠默不作聲,將信將疑,她與槿蕊成天形影不離,槿蕊人前人後大不盡相同,除了彈琴、跳舞外,不喜讀書習字,不喜作畫、女工,關起閨房門後的懶散模樣與書中畫裡的仙姑子委實不像,可再細想想她的好模樣,平日的談吐、遇事極有主張確實又與普通姑娘有幾分不同。
胖奶孃海棠端走熱水往外走,臨分手前,再次提點她這些是私下的閒話,聽聽便罷了,只管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可不許她到外面混說,瞧她應承了,這才放她走。
☆、第 11 章 惹父觸怒挨戒板(1)
吃了兩旬的凝氣丸,雲娘覺得身子舒坦許多,竟不似往年冬天有咳症,背地裡誇了幾句,不巧被槿蕊聽了去,傳進槿淳的耳朵,他暗裡高興,又配了兩瓶悄悄擱在雲孃的梳臺前,雲娘見了,也不多說什麼,還是照舊服用,槿蕊拉著上官逸君逮到機會就在雲娘跟前敲邊鼓,雲娘態度不變,只是口風不再像往常那般堅決。
轉眼到了大寒,二十四節氣中最後一個節氣,家家戶戶必食八寶飯、童子雞,胖奶孃的八寶飯有些門道,甜而不膩,顏色外相鮮豔漂亮,每年都會蒸上兩籠,喻梅槿拿去送給衙門中的同僚們,槿蕊最愛八寶飯,閒來沒事,也想學學做法。
胖奶孃挪動肥胖的身軀,來來回回的穿梭,分次取來糯米、粟米、赤豆、梅舌、蓮子、枸杞子、桂圓肉、紅棗、花生、白糖、杏仁、芝麻,按用量大小,分裝成一碗碗,置放在桌面備用,廚房的地本就小,堆的缸瓦、甕罐等雜物又多,她和廚娘方嬸子在裡忙碌已有些擠,槿蕊和海緊跟她屁股後頭,幾次差點撞上,便開口攆她們出去:“我的好小姐,廚房煙熏火燎的,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擔心臟你的衣服,彈琴去吧,蒸好了我第一碗給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