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插在褲袋,就這樣靜靜站著對著那幅楓葉好一會,溫祁在畫架前的椅子上坐下,繼續望著面前的畫怔神。
一日的煩躁仿似都慢慢平靜了下來,心終於可以歇息一會兒。
一片片顏色深深淺淺的楓葉,沒有枝幹相連,只是落葉的姿態,他不覺抬起手,修長食指輕輕撫過畫紙上早已乾透的顏料,沿著楓葉的輪廓曲線慢慢勾勒描繪,指間觸到一種獨屬於水粉顏料的滑膩感。
就是忍不住,想來看看關於她的一切,即使見不到她。
伸手從西裝外套的內袋裡掏出煙跟打火機,靜謐的教室讓打火機清脆的金屬摩擦聲特別響亮。
火星燃起,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好像剛才喝多犯暈的腦袋也清醒了一些,煙霧繚繞在眼前,他微眯了眼,往下一睇,瞧見畫架支腳邊放著的畫具箱。
天藍色的畫具箱上貼了個標籤,寫著她的名字,標籤上面用透明膠布覆了一層,溫祁大概理解,這樣應該是不讓顏料或是水把名字弄糊了,在教室的眾多畫具箱中也好辨認。
左手指間夾著煙,俯身開啟畫具箱,裡面一層層,分列躺著各種長長短短型號不一的筆,排筆,毛筆,鉛筆,還有調色盤跟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工具。
饒有興致地一一拿起來在眼前看,想象她作畫時使用的樣子,唇邊不覺就勾起溫柔的笑意,好像那個畫畫的身影此刻就在眼前。
看到裡面躺著幾支沒用過的鉛筆和刀片,他看了看,突然拿起一支,就削了起來。
左手食指和中指間還夾著煙,卻多握了一支鉛筆,右手捏著削筆專用的刀片,很仔細地削起來。
雙肘靠在雙膝上,他傾身垂著眼,專注手裡的動作,絲毫不在意木屑和鉛灰不斷掉落到腳邊,掉落到光亮嶄新的皮鞋面,還有深色筆直的褲管上。削好一支,看到自己的成果,彷彿來了興致,又拿起另一支繼續,直到把顏依畫具箱裡的鉛筆全削了一遍。
尊貴高傲如溫祁,平日握得最多的應該是昂貴的鋼筆,只需在各種檔案合同上籤下他俊逸有力的字跡。此刻,指尖都因為鉛灰而變得髒汙,菸灰也因為手中的動作緩緩飄落在腳邊,卻神色溫柔,頗有耐心,若是讓旁人見到,該是對能讓他放下身段,心甘情願做著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的那一個人,有多大的豔羨和嫉妒。
但是即使是做這樣的事,他的一舉一動,依然是迷人的,或者說,更會顯出某種男性的魅力來,只是,某人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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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
才剛推開西餐廳的玻璃門,店內前臺的服務員立刻轉過來微笑著打招呼。
一個女服務員上前來:“小姐,請問您幾位——”
“我是來找人的。”顏依說著環視了一圈店內,很快看到了自己要找的身影,“我要找的朋友在那邊。”
女服務員盡責地跟在顏依身後,一起行至餐廳靠裡邊的一個卡座。
“顏依,你來了。”
方鳴站起身,笑意溫和。“坐。”他向她示意自己對面的位置。
“謝謝。”顏依點點頭,坐下來。
“請問兩位要點些什麼?”服務員端來兩杯檸檬水,站在桌邊禮貌的詢問。
“顏依,你想喝什麼?”
“紅棗薑茶。”
“好,一杯藍山,一杯紅棗薑茶。唔……吃的呢?”方鳴又問。
“吃的?”顏依看著方鳴,今天週日,剛才她在公寓才晾好衣服就接到方鳴的電話,說讓她出來一趟,她以為是自己被偷的包包有下落了,急急忙忙趕來,可是現在他居然問她吃什麼?
“嗯,現在是午飯時間,我還沒吃午飯,我想,你應該也還沒吃過吧?”方鳴看到顏依有點不解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詢問。
“我是沒吃……可我以為方警官你找我,是因為我的包包有下落了——”
“不管怎麼樣,也得先吃飯吧,我們邊吃邊談,好嗎?”
方鳴一臉真誠地懇求,顏依只能點點頭。
“唔,來兩份法式牛排,怎麼樣?聽說這家西餐廳的牛排還不錯。”方鳴看了眼選單,抬頭詢問道。
“可以。”
顏依向來對吃的不是特別講究,何況現在是跟並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方鳴要點什麼她沒什麼意見。
“請兩位稍等。”服務員一一記下,然後離開。
顏依對著身前的人,有點拘束,只能拿起身前的那杯檸檬水來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