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
小牛的哥哥帶著他捉泥鰍
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
……
清亮活潑的歌聲在反覆重複著最後的一個段落,像個小小的孩童仰著頭,張著明亮的眼,用軟軟的小手扯著少年的衣袖依依的撒著嬌: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好不好?好不好?
白曉棠閉緊了眼,使勁使勁用小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於是,歌聲模糊了,伴隨著她粗重的喘氣聲,一個記憶中熟悉的聲音帶著溫煦的溫度在心底緩緩流瀉:“等明年的這個時候,或者……後年的春天,也許我就能帶你出去玩了。到時咱們也去鄉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捉到泥鰍?”
她一愣,怔怔的張開了眼,蒙在耳朵上的手不知不覺的滑落了下來,歌聲便一股腦的灌了進來。
伴著那歌聲,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少年的聲音清晰的響了起來:“……我們一起去爬山吧。在山上看星星,可亮可亮了。好不好,好不好?”
“好。”
“還要捉泥鰍,我姥爺做的泥鰍可好吃可好吃了。還有,還有,我們家新買的房子前面有塊好大好大的地方,嗯,是我們家的,等你身體好了的時候,也幫我種上好看的花唄,好不好?好不好?”
“好。”
……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嗯……誰變誰是小狗!”
“好,誰變就讓他變成小胖狗!”
……
小小的脊背隨著話語和歌聲漸漸的繃直,拉緊,繃得不能再繃,緊得不能再緊。各種最近一直沉在心底的情緒急促的注入胸腹,快得來不及分辨各中滋味,只覺著自個兒像個充滿了氣的皮球,不馬上找個出口就要爆開一樣。
白曉棠不知道該怎麼辦,臉上憋得發燙,紅著眼框,只能攥著小小的拳頭,在佈滿落葉的樹下玩命的跺腳,半乾的落葉被踩得撲撲的亂響,細細瑣瑣的碎屑連著塵土濺得她自己一頭一身。她扯著嗓子使勁的、不喘氣的喊:“騙子!騙子騙子! 胖狗胖狗胖狗! 騙子騙子! ……”
喊聲在空曠的操場間隨著風一散便沒了。喊得太賣力,灌了滿嘴的風,喊著喊著就喊岔了嗓子,大聲乾咳了起來,咳著咳著又彎下腰來乾嘔。
歡快的歌聲在她的咳嗽聲中游蕩徘徊,不知疲倦的重複著:“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小牛的哥哥帶著他捉泥鰍……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捉泥鰍……”
我會一直一直的等著你,可是你在哪裡?我怎麼都找不著你……那麼使勁那麼使勁的追,一直一直的追……可是都追不到!都追不到……
一直嘔得全身沒了力氣,胸口裡還是積壓著無數的東西,沉甸甸的,墜得難受。白曉棠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凍著了似的在樹下將自己蜷成一個小小的糰子。
呼呼的秋風打得頭頂上的白楊葉子簌簌作響,幾片金黃的落葉飄飄悠悠的緩緩落下,最終落在白曉棠面前的地面上,發出幾聲輕響。
白曉棠瞪視著地上的那金色的葉片,呆呆的,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抬起頭來,目光越過頭頂上黃亮亮的樹葉,一天的亮藍,遼闊,高遠,望不到盡頭,無窮的大。
可是,天大地大,這大大的天地之間卻再沒有一個人叫她一聲哥白尼……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悲傷,一種兩輩子從未感覺到的巨大的悲傷隨著這樣的念頭洪水一般瞬間淹沒了她的那片小小的心田。
在她的心中,一個無名的角落裡一直有一個空洞,不時的吹著寂寞的、鴿哨一樣的風聲,那裡面裝著屬於哥白尼的回憶、快樂、悲傷、思念和寂寞。這個洞隨著她的成長而日漸擴大。
直到,她遇到了鄭曦。
每當他輕聲的呼喚哥白尼的時候,那個洞就會不自覺的縮小一分。嗚嗚的風聲會悄悄變換了輕柔的調子,輕輕的,像一首溫暖的歌。
直到失去後才發覺少年不是她小小世界裡滿天的星光,而是一片天空,一片屬於哥白尼的天空。在這片天空裡,她是一隻小小的鴿子,可以展開翅,自由的飛。
和主人姐姐,和神仙哥哥在一起的時光,就如同做了一個最美麗的夢。如今,夢醒了,什麼都不見了。
這世上沒有了主人姐姐,沒有了神仙哥哥,那麼是不是也就沒有了哥白尼呢?
她的小耳朵幾乎聽到心裡的那個洞轟然倒塌的聲音,風卻吹得更響了。有什麼東西被活生生的從身體裡撕扯分裂開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