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進去而已。”秦日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畜生,你要上哪去?”
“你知道上哪兒找得到我。”撂下一句話,便人影無蹤。
除了翠煙樓,他還能上哪去?
他跟這個不肖子就是不投緣,當初因為雙雙生了月軒之後便不能再生,他才會娶了另一名女子柳含煙,生下了日笙和星梅,結果含煙在生下星梅後不久就因病過世,星梅等於是她大娘一手帶大,而日笙則跟著他的偷兒師父上山學武,一待就是十個年頭,偶爾回家來跟他總談不上幾句話,倒是常跟月軒在後花園裡有說有笑。
沒有人知道這孩子心裡頭究竟在想些什麼,外頭傳的那些關於他的行徑他也聽多了,氣夠了,只要不是太過份的事,他總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
說到底,日笙再怎麼不濟事—也是他秦垣的兒子。
嘆口氣,秦垣無助的坐了下來,望著沉睡不醒的秦月軒,伴著他的依然是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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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州府南潯鎮東百里沿海產棉,鎮西百里產茶、慄、竹木,兩邊百姓互通有無。婦女將棉織成布,讓商人運往絲織、棉織品最大的集散地蘇州,這兩個地相距不遠,數日便可來回,因此也讓地處偏遠的湖州日益繁榮起來。
“阮湘,你來幫我看看這塊布料如何!我那當家的說要替我裁一件衣裳,更是破天荒頭一遭呢!這布可得好好挑一挑不可。”湖州織坊的老闆娘古大娘喜孜孜的拿了一塊布,跑來找坊內最有眼光的姑娘阮湘。
阮家世代經商,做的是綢緞生意,最興盛時,阮家那一箱子一箱子進出的綢緞總是看得讓人眼紅,雖然後來阮湘的父親被小人所騙,經商失敗而病逝,家道中落,她跟著娘相依為命來到這個小小的湖州,但大家都知道她有一副好眼力,總能一眼辨出緞子的好壞及等級,因此湖州的權貴富豪也都會找她選緞子裁衣裳。
“好,我替您看看。”阮湘微笑的放下手邊的布,起身接過古大娘遞過來的布料審視一番,接著便點點頭道:“是塊好布,如果能找到一個手工好的裁縫師傅,那就更完美了。”
“是嗎?”古大娘聽阮湘這麼說,笑得闔不攏嘴,拿回布料摟在懷裡,“那就好,鎮西的那個王師傅有一雙巧手,你說找他好嗎?”
“嗯,能找上他定是好的。”他的手工她看過,可以說是上選。
“我小姑也找了幾塊布,可是老決定不下來……”
“我可以幫忙,沒問題的。”阮湘體貼的介面。
“啊,那真是太好了,唉,要是你可以一直待下來那該有多好……”
“蘇州離這不遠,古大娘有需要隨時可以來找阮湘。”
古大娘笑了笑,隨即嘆口氣,“難啊,豪門深似海,秦府那種人家豈是能讓人說去就去得了的,要是我說,我會勸你別嫁,秦家大少爺雖然生得一表人才,可惜卻是個病癆子,這次擺明了就是要讓你嫁過去沖喜,若衝得成倒也是一樁好姻緣,若不成,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根本無從設想,我真的擔心你啊,十九歲雖是不小了,但要是真守了寡,這……”
“古大娘,阮湘不會有事的,您就別擔心了。”
“我能不擔心嗎?你知道嗎?那個劉寡婦,現在夫家這邊逼著她改嫁,她把鼻子割下來堅持要替丈夫守節;還有那個王寡婦,還是個清白之身呢,卻為了朝廷的貞節牌坊,家族的人要她守節二十年,非得拿到那座沒用的牌坊不可;還有巷子尾的那個林姓人家的女兒,才訂親未婚夫竟死了,可憐才十五歲不到就要跟著人家殉節……”
古大娘的一字一句都聽進阮湘的耳裡,她唸了不少書,當然也明白街頭巷尾有句俗語叫做“死節易,守節難”。
雖然她從來不認同這種跟著丈夫殉節的做法,也知道當個沖喜新娘不成的後果將有多麼可怕,但是現在的她根本沒得選擇,因為家裡欠了人家太多錢,是她一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起的數目,娘又病著,秦府所給的條件可以滿足她目前的一切所需。
她要娘好好活著,只要孃的身子好起來,生活無虞,娘要改嫁她也不會有異議,只是她絕對不容許娘跟著爹而去,只是為了那座可笑的牌坊。對她而言,那牌坊跟墓碑無異,要一個人為了一塊墓碑守節二十年,當真是可笑得緊,不如早早進棺材算了。
“阮湘,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呀?”古大娘伸手搖了搖兀自靜默的阮湘,打斷了她的沉思。
“聽見了,古大娘。”阮湘微微一笑,柔柔的應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