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可以把人凍成棍,滿菊再也沒法在夜間抽空往林子裡跑,也再沒有碰到過秦三。最後一次入林,她跺著只穿著單布鞋、都快凍得沒知覺的腳丫子,一邊吸溜著快結冰的鼻涕,一邊匆匆把懷裡捂得微溫的一小包古怪食物放在了那塊曾被少年放過兩隻青澀小梨的溪邊大石上。
呵著長了幾隻大凍瘡的胡蘿蔔狀雙手,滿菊沒有回頭再望一眼那條結了堅冰的淺淺小溪。
冬天裡,照例各院子都有炭薪的份例下來,只是滿菊她們住的小柴院一來偏遠,二來住的又是兩個基本算是最底層的呂府“新人”,也不知是牛婆子有心還是無意,她倆連炭薪的樣子都沒見著。
好在國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再小的職權也能在蚊子腿上刮下肉來,在生存壓力和不良舍友的唆使下,老實的柴房明日之星——來福同志墮落了。良心的虧欠和夾帶技術精進帶來的,自然是小柴院溫暖的睡鋪。
“……餓社,你少塞點柴,餓倒飭這些可不容易!”每當來福一邊用憂鬱的小眼神望著舍友,一邊感嘆自家的功勞時,滿菊已經學會理解那飢渴的目光,默默地摸出一小包怪異食品來有難同當。
來福倒是不太介意可怕的口味和外形問題,青春發育期的少女,哪怕再茁壯也需要充足的食物來餵養。她只是偶爾會懷疑夜香房這職務為什麼會有這些多餘的食物“福利”?並引起一些不太好的聯想。每當此時,來福就會用粗大的神經壓制下胃部的不適感,再也不想追究某些為什麼……
差事順利,肚子漸飽,睡窩還算暖和,可這寒冬臘月出工時的苦楚逼著沒啥上進心的丫頭開始絞盡腦汁想法給自己保曖。只是空間裡那塊草藥地中間沒有奇蹟般地出現一叢棉花,什麼雞絨鴨絨是不見影的事,找新奇植物又是可遇不可求的……
於是,滿菊也只能披掛上自己所有的麻衣制服,層層疊疊把自己裹成只繭子,苦大仇深地上工去。也不知這是什麼破年月,還是這呂府太特麼苛待奴僕,打進府就沒見過一件棉製的衣服!管事們好點的穿貴人們賜的錦緞綢衫,差點的就穿細麻,像她這種底層的奴僕就只有穿穿糙得象砂皮的粗麻衣裳。
幾個月混下來,滿菊憑著自己年歲幼小,裝傻賣萌,又有頡英憐惜照顧,再加上隨著空間和自身精神力的漸復而帶來身體力量上的幾何式增長,在夜香房不說是混得風聲水起,也算是混得開了。就連曹婆子如今看到有幾分傻力氣,又懂得該傻就傻的瘦丫頭,也會有幾分好臉色了。
只是某日裡去秋院收夜香時,碰到了一個頗倒胃口的人。
那天,滿菊照例有氣無力地晃著她的小鈴鐺,不太響也絕不太輕,晃三下,停一下。大約過了半盞茶時分,正等的有幾分不耐煩,秋院的小側門“呀”一聲輕輕開啟了,走出個丫環來。
一時裡,滿菊倒沒認出是誰,只見這小丫頭手掩鼻子,面孔扭曲,一臉嫌棄又吃力地拎著那隻挺眼熟的拼雕嵌骨紅木馬桶,很是眼生。她一楞,也沒理會秋院怎麼換人倒夜香了,扯開露八顆牙的標準服務業微笑就迎了上去,餘婆子教導過,咱服務業從業人員,重要的是態度!
那眼生的丫環一楞,然後優雅地放下遮面的手,得意地笑開了:“蠻黑子!你也有今天!”
那一臉十分之欠抽的熟悉表情和稱呼,讓滿菊在她開口的第一時間認出了這位老相好。惜福同志咧嘴一笑,十分真誠地問候這位有著排隊搶位、分粥吵架、彼此白眼無數之交的培訓校友:“噢!板丫,你如今倒是吃胖些了,好看多了。”綠幽幽的真摯眼神從文妮的臉蛋——馬桶——臉蛋幾個來回,然後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你!”文妮再一次被氣得滿臉通紅,捏著拳頭咬牙,卻不敢動手——蠻黑子的武力值在當初溫婆子從業培訓班上,她就早已領教過了。眼神一溜,她看著夜香車臉色緩了下來,而後吃吃地笑:“如今你倒也是混得不錯,都推上車了,哼哼。”鄙夷得意之情連掩飾都懶得做。
滿菊瞅瞅她手裡拎著馬桶還笑得花枝亂顫的小樣,一時難以理解這小丫頭的思維迴路,難道她這倒一院夜香的就比咱倒四院夜香的貴上幾分?!不過看這打扮和差事,短短几個月,倒是讓這小雞肚腸的孩子混上了內院的四等粗使丫頭,對比才知差距啊!
滿菊笑嘻嘻地點點頭,利索地接過桶幹完活,走人,一邊回頭一笑:“慢走,不送啊!板丫。”文妮這小丫頭很在意自個兒瘦板的身材,於是滿菊快樂地又喊上了許久沒叫的外號。
“你、你……等著!”氣得快冒出火花的板丫又不敢大聲叫罵,恨恨地跺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