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傾雪頓覺陣陣梵音,好似萬千佛陀齊誦般,回過神來,她深吸口氣,強壓下那股戾氣。
“存於天機外,卻在天道內;望洛施主萬事三思,而後行。時辰不早,老衲先告辭了。”清遠在心中搖頭,思及汝霖大師的囑咐卻又不覺有些頭痛。
“且慢!”洛傾雪深吸口氣,低下頭斂起眼底精光,再抬首時,面上又是一片冷然,“大師若無要緊之事,可否請你為姨母和表妹診治一番?”
前世時,母親過世;父親剛出熱孝七七,馮素煙便急不可耐地上門;可憐可悲,竟然是以她年幼喪母不能無人照顧為理由,光明正大地入主鎮北侯府。同年,臘月誕下洛樂康,父親興奮得對府中下人大肆賞賜,尚未足月,便急急地給上了族譜,竟是以髮妻嫡子的身份。算算時間,從馮素煙入府到誕下麟兒不過八月,現在想來,那孽種此刻應該已經在她肚子裡了吧。
清遠起身,“老衲還有要事不便叨擾,就此告辭。”
“……既是如此,就不耽誤大師了。”洛傾雪緊咬牙關,她何嘗不知曉清遠是藉口不想幫自己。身為當代玄醫聖手的關門弟子,她雖不說醫術無雙,但比起那些什麼江湖神醫自是好太多;只可惜,她的身份還不能曝光。
若當真讓人知曉她玄門傳人身份,以她如此孱弱之姿,沒有絲毫武力只會讓那些覬覦玄門傳承之人蠢蠢欲動。
瞧著清遠漸行漸遠的背影,洛傾雪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從沒有這麼一刻如此恨過,恨自己的渺小,無能和無力。
“小姐,您哭過了?”
錦笙進屋時,瞧見她雙目通紅的模樣,蹙了蹙眉,“可是大師他……”
“沒事,只是想起母親在世的時候了。”
洛傾雪神色淡淡地,也不顧愣怔地錦笙和姜嬤嬤,淡掃蛾眉,重整衣衫,“時辰不早,也該去給祖母請安了。”
她們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只是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天真的權利,也沒有傷春悲秋的資格;她需要的是強大,讓自己足夠的強大。
“……”
瞧著桌上尚沒用多少卻已經涼透的早膳,姜嬤嬤張了張口,輕嘆口氣。
竹園,主屋。
“來了。”瞧見洛傾雪進屋,孟氏怔了下,掩去眼底的不喜,語氣也淡淡的。
洛傾雪只裝作沒看見般,微微福身,“傾雪見過祖母,給祖母請安。”
“有心了。”孟氏下巴朝著軟榻左下的竹椅,“坐吧;聽說今兒清遠大師來過了?”
“是,清遠大師聽聞姨母和表妹病倒的訊息,特送來養身的山參讓孫女代為轉交。”洛傾雪低著頭,從頭至尾語氣淡淡的。
“清遠大師既然來了,你為何不輕他過來為你姨母和表妹診脈?”
孟氏尚未來得及答話,只聽見一個渾厚的嗓音響起。
聞言,洛傾雪轉頭,瞧見結伴而來的洛永煦、馮素煙母女,三人的影子在晨光中被拉長交錯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溫馨和諧的一幕刺傷了她的眼。低首垂眸,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和恨意,“女兒見過父親,姨母。”
“我問你,你為何不請清遠大師過來給你姨母和表妹診脈,哼!枉你姨母待你如親,你……你當真是良心餵狗了麼?”洛永煦氣急敗壞,“我看你都是被你那個不知所謂的母親給教壞了!”
孟氏聞言,眉頭微蹙卻只是抬了抬眼皮並未搭話。
“父親慎言。”早就明白洛永煦的德性,她本不在乎,可既然說到了母親,她自然不會再悶聲下去,“太祖皇帝曾讚譽母親端方識禮,貞靜柔和;當今聖上也曾親言母親知書達理,賢良淑德;您如此說母親,是在反駁太祖皇帝與當今聖上有眼無珠,識人不清麼?”
語氣凌厲,句句鏗鏘;每個字的尾音都斷得乾脆利落,整個人好似把出鞘的劍,兇光畢露。良心餵狗,這屋裡良心餵狗的人又何止一二。
轟——
洛永煦頓時怔住,他……他不過是說了馮望月兩句,怎地就變成對太祖皇帝和當今聖上不敬了?
“雪兒你父親與你開玩笑呢,姐姐賢惠之名,名滿雲都;你父親又怎會不曉得,此話切莫再說了。”馮素煙任由小婢攙扶著,面色蒼白,聲音帶著些虛弱無力道,“素煙見過老太太。”
“嗯。”
瞧洛傾雪沒再說話,孟氏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對馮素煙的態度也稍好了些。
太祖皇帝對洛傾雪兄妹的寵愛,眾所周知;她還真怕洛傾雪心血來潮與太祖皇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