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遠說了聲多謝,往那邊跑,卻被他從後拽住塞了一塑膠袋在手裡,“大哥,你拿倆青蘿蔔!真的,能抗病。最近大家都買青蘿蔔,我這特地上的……”
10分鐘後,凌遠在車裡呆坐,手裡把玩著幾隻紅彤彤的飽滿的壚柑。
曾經,她還是實習生輪轉外科的時候,他是第一年的住院醫生,帶教;有個做完手術幾天的9歲孩子,該開始進流食了,卻什麼都不肯吃;她跟她的帶教管那個床,那天,她就拿了個桔子來,用小刀挖了個孔,把裡面的桔瓣小心地抽出來,再小心地把那一絲絲的筋都摘乾淨,靈巧地剝開半頭明的那層內皮,把桔紅色水靈靈的桔肉去擦那小孩的嘴唇。小孩果然食慾上來,先吃了幾片林念初剝成這樣的桔子瓣,然後被她哄著,將流食吃了一小半。
那天她從病房出來之後,被他截住,看見她手裡還拿著那個掏空的桔子殼,笑道,“這該不是冰心阿姨的小桔燈後遺症吧?”
她臉一紅,沒否認,“確實,確實。自那之後,我強迫症地這麼‘剝’桔子。不過,”她聳肩膀,“如果桔子比較飽滿的話,總是撤得不完美,開口那裡會被扯開的。”
“你讓周明給你弄,他保證能抽得完美無缺。”
“別逗啦。”林念初撇嘴,“他肯定表示莫名其妙,把時間浪費在這麼無聊的事情上。”
“可能,可能,”他點頭,“更可能罵你,沒有查對那小孩的腎功能指標,就給他吃營養科開出來的餐譜之外的桔子……”
“啊?糟糕!”林念初臉都白了,轉身就要衝去護士臺找病歷,被他一把拽住,“腎功能正常。”
“那又不是你病人你哪記得清楚我得看看……”她哭喪著臉,拔腿就走,凌遠拽著她,“科會診時候,所有指標都過過,我看過一遍的,從來不會記錯。”
林念初出了口長氣,卻還是不放心,終於是檢查了,然後小心地對他道,“我錯了,下次注意。”
完全是學生對上級的認錯態度。
他這才真正反映過來,佔了早上學和跳級的便宜,她照說該循規定叫他老師了。於是他笑道,“凌老師指示:下次注意。醫德高尚,愛心感人,最關鍵的是吃得精緻。林小姐顯然是嬌生慣養的,才能知道這麼個吃法兒。”
林念初越發臉紅,“那是生病沒胃口時候,我媽才這麼給吃的。”
凌遠想了想,湊在她耳邊道,“那,在周明那裡,有這個待遇嗎?”
林念初翻白眼,長呼口氣,靠在牆上,“喂,凌老師,自重身份啊。您現在是代教老師。不要這樣無所不用其極地在兩個學生之間挑撥離間。”
“我從來不自重。”他更低聲地道,“等你什麼時候對他忍不下去了,我給你挖完美的小桔燈,然後無條件提供精制服務。”
林念初瞥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苦笑,“凌老師,除了調戲我之外,您的人生,是不是還能有些更有意義的樂趣?”
“還可以寵愛你。”
他說罷哈哈大笑,看著她習以為常地縮縮肩膀,衝他擺擺手,“好,玩吧,玩吧。隨便你。”
5點15分,凌遠開回醫院。
5點18分,他從停車場往住院樓走的時候,下意識地經過大門口,希望能與送她回來的車恰好遇到。
5點23分,他接到劉以強電話。
5點25分,他依舊握著電話,5點30分,還是握著。
“凌院長?”那邊劉以強第四次重複,“凌遠?凌遠,你聽我說,好多……好多記者都在採訪這個封鎖的事情。朝廷臺。而且,我看見了,那個因為跟小謝合作,被停職察看的小傅,也到了。還有,小波的媳婦,說保證通訊……我知道你們不容易,壓力比我們都大,剛才李波……”
“劉老師,”他終於開口,“你們放寬心,繼續堅持工作,儘量注意勞逸結合。”
“啊?”劉以強剛才親眼目睹李波情急之下,竟然與武警衝突,心裡知道這兩個年輕領導,這些日子以來,承擔實在太多,壓力實在太大,更涉及最親近的同事朋友,恐怕已經到了極限,更明白林念初與凌遠情份大是不一般,這時已經準備了許多寬慰凌遠的話………雖不知能否有用。
卻沒想到,他說出來‘你們放寬心’這樣的話來。
“醫院,衛生部,全市,全國,”凌遠繼續說道,“都會支援你們。高調隔離封鎖重災區,重要媒體採訪,表示政府全面承認疫情。後續工作一定會跟上。你們的情緒不要亂,這是最艱難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