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純在一根電線杆下面抱著膝蓋蹲下來,望著街道上來往的車流。發了好陣呆之後,決定,乾脆就如他說的,回去醫院看看小平安,然後去跟他彙報。這大概是最能讓自己在進門的一瞬間,不太尷尬的理由。
蘇純想,自己也真得回去醫院,許楠週一要出院了,她得幫她確認出院手續都辦好了,出院後醫囑條條清晰,把需要吃的藥用儘可能多的不同途徑提醒她,還要安排之後她去看生殖專科門診……這些,總要再三再四地確信了心裡才略微踏實。
許楠自己對自己的問題簡直全不關心,這兩天的心思,一大半用在了小平安身上,居然在認認真真地拽著她問東問西,都是肝臟手術後的照顧,她無奈地對許楠道,你知道又有什麼用,也不可能你去照顧他,許楠理所當然地反問,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不行?蘇純張口結舌,彷彿也沒有什麼一定不行的道理。於是便由她問,自己也認真作答,沒有記筆記習慣的許楠,這次挺認真地在記。
今天上午,回去取東西時候,許楠就不在病房…………鄺鎮揚卻在,與許楠的主管醫生陳翰語聊天;鄺鎮揚急切地想要個孩子,這種急切,在許楠與自己面前,簡直絲毫沒有隱瞞;蘇純心裡大不舒服,卻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干涉的理由和立場…………如今秦教授已經接了許楠的診療,想必會十分小心注意她的健康安全,而治療計劃,自己都會有參與,原本沒有什麼擔心,只是鄺鎮揚這種急切,偏偏就是讓她說不出的擔心。
蘇純固然十分擔心,許楠倒是頗無所謂。比如說,今天早上,鄺鎮揚來,是得知秦教授恰好今天來看一個病人……………難得她週末來醫院,既來了,又並不忙,鄺鎮揚本想與許楠一起,請了陳翰語與秦教授一起午餐,詳細地聊聊,說說許楠情況,卻沒想,許楠卻發了執拗,無論如何不肯,鄺鎮揚甚少遭遇許楠這麼倔的拒絕,倒是也並無辦法,只好就在病房,與陳翰語談論,而許楠,聽得煩了,說去ICU看看平安,也不管鄺鎮揚勸阻,披了衣服就走了。
蘇純到的時候,陳翰語只攤開手對她道,“許楠她該是去看小平安了。”
“她對這孩子著了魔障。”鄺鎮揚皺眉,倒是認真的無奈,“簡直比對從前那隻貓都還要魔障。”
聽到這裡,蘇純心裡彷彿被刺了似的,不能說怪鄺鎮揚,卻再也不想對著他,轉身出門去ICU找許楠,護士說她來過,還在外面站了好 久:炫:書:網:,只是小平安的狀況,還不能讓外人進來;蘇純想了好一陣,她會去哪裡,卻是怎麼也想不出來,自己回去把自己的患者病歷檢查又都查對了一遍 ,卻見許楠回來了,笑吟吟的,倒彷彿有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見到蘇純,她過來,坐在正查對病歷的蘇純對面,
“我剛才去跟平安的爸爸聊天……”
“平安的爸爸?”蘇純不能相信地抬起頭。
“是啊,他叫什麼來的?我又忘記了。他給平安移植了肝臟嘛,在病房住呢。我問他,我以後可以不可以經常去看平安,給他唱歌講故事,聽他講故事,一起放潛水艇和飛機,他說怎麼敢當呢?我說,我樂意啊,如他允許,我還要謝謝他。平安的爸爸是個滿好的人,和氣斯文。後來他還給我看平安小時候的照片。剛生下來不久時候,他是個胖胖的孩子……”
蘇純瞧著她興高采烈地說著,滿心是對平安一定會康復的篤信,再又想起來凌遠對這孩子的惦記,自己只在心裡深深嘆息。固然自己對這孩子的以後,完全悲觀,甚至說不上渴望他這次能康復;然而,姐姐與凌遠……蘇純再嘆氣,便算是為了他們的牽掛與他們的惦記,自己還是祈禱這孩子,至少能在這一次手術後,有個康復的時候吧。
但是康復之後呢?
不要去想。
蘇純對自己說,至少,現在不要去想了吧。留待……留待不得不面對的時候,再去面對。
蘇純苦笑,曾幾何時,姐姐的這種自己很不贊成的生活態度,自己也需要拿來使用了呢?還是說,其實,從前,自己算不上太快樂的生活,畢竟還是簡單?
進了第一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她先去婦產科護士臺,把許楠的病歷調出來,查對了所有出院前需要做的檢查,確信都做了,列出還沒拿到結果的幾項;將許楠的病歷寫了份簡單總結,心裡想著也許還可以發給自己從前在hx的老師請教一下那邊的專家…………萬一有任何新的看法和意見呢?又將所有的醫囑,藥,用最簡單易懂的話總結了,做了電子版和紙版,想了想,又給鄺鎮揚做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