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放下了手裡的病歷,枕著胳膊,“念初,你千萬別消失。”
他說完這句話心裡平靜了些,而倦意突然就來了,沒有1分鐘,他依舊掛著耳機,睡著了。
接到李波電話時候,蔣罡正抱著一本老相簿,津津有味地把李波小學畢業全班合影,初中畢業全班合影,高中畢業全班合影,擺在一起比著。更大的興致不在他,卻在看合影裡漂亮些的小姑娘。
“在幹什麼?”
李波塞上耳機,平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了眼表,7點。下定決心,明天早上之前,不準備在腦子裡裝任何有關颶風或者任何其它工作資訊,一邊撥了她電話,一邊拿出來皮夾,裡面有張她5歲時候的照片,照片裡她穿著土掉渣的,拿大人的舊軍裝改的衣褲,塑膠涼鞋,扎著慘不忍睹的羊角辮子,抱著一隻紙碗冰淇淋吃,那隻紙碗蓋住了小半張臉,兩隻如同卡通娃娃般的漆黑大眼,卻顯得額外精靈。
“我已經賴回爸爸媽媽家,搬進你以前臥室,”蔣罡樂,“正在翻你的相簿…………喂,有沒有不許動的個人隱私?以前的紅顏知己,夢中情人什麼的……”
李波聽得她真搬回去了,心裡踏實好多,笑道,“隨便翻隨便看,我光明磊落,不怕檢查。”
“啊……這麼無聊。”蔣罡轉著眼睛,“李波,我懷疑你做人有問題。”
“什麼問題?”
“照說,你長得這麼好,我仔細看了看,小時候也並不是醜小鴨,唸書又不錯……居然一個小女朋友都沒有,肯定是性格太糟糕啊。”
“老婆,你這是變了個法兒誇我麼?”李波大笑。
“再看你合影照片!”蔣罡盯著照片,“你看你小學一個班有20多個女生,初中班有19個,好吧,高中班太少了,就7個……我仔細看了,小姑娘們個個挺水靈,至少比我小時候順眼多了,而實話實說,小男生裡,你確實是唯一順眼的一個。”
李波再度大笑,忍不住對著電話狠狠親了一口,“乖。這種審美取向非 常(炫…書…網)對頭,繼續,保持。”
……
這一天如之後2個月零15天的每一天晚上一樣,李波跟蔣罡雜七麻八地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小時候的同學,老師,今天吃的菜,看的病人,聽見廣播裡的某條新聞;她會突然報告,肚子裡不知道哪個踹了她一腳,或者是最近奇 怪{炫;書;網}的飲食偏好…………懷疑與小的有關;會一起白日做夢著孩子的長相性格,而這時提到‘女隨姑男隨舅’的說法,李波長嘆,說起來我小表妹和小堂妹小時候的戰鬥,我真是屢屢躺著中槍,慘不忍睹,冤過竇娥……你要說我小時候對小女孩的警惕,那都是她們倆的戰鬥給我留下的心理陰影……
每一天的這個時候,無論長或短,也或者有一個突然的傳呼,把他叫到了搶救室或者把她叫到了測試室而突然中斷,也或者是他或者她講著講著就微笑著睡著……他或者她都會暫時地忘記了颶風,搶救無效的患者,因為突然發現某個同事有些發熱咳嗽的高度壓力甚至恐懼;必須保障的通訊,接到電話某部分訊號出現阻礙干擾時候的緊張……這始終是他和她最寧靜溫軟的幸福時光。
第三十五章 4
李波一直說不清楚,這一天,自己進入颶風瘟疫已經在其中蔓延的急救中心的這一天,在心中,以什麼樣的顏色存在。
許多的早有預料,更多的措不及防,和未能期待的感動。
臨行前半小時,2個月前才剛退休,並婉拒返聘,正在辦理移民,要去加拿大與女兒團聚的前影象科主任,全國最著名的影象學專家之一劉以強老師挎著個電腦包匆匆趕來,一來便指著凌遠道,“我聽說了颶風蔓延的事情,昨天也看了影片,本想矜持點兒,怎麼也得等你們請我出山,等了一天一晚沒有結果,看來我老頭子是還沒這個份量,得,自己臊眉搭眼地來了。我厚著臉皮毛遂自薦,得說我認為颶風病例的判斷,片子是最重要的環節,我覺得年輕的這些,還真不如我。這在病例還不夠多,判斷標準尚未十分明確的情況下,每張片的準確判斷,都至關重要,水平差了一點,那對以後都是大影響。這關鍵時刻當然得上最棒的去一線,看到珍貴的第一手資料,然後把經驗帶回來教給學生們。”
他正說著,一樣是剛剛退休的著名專家,言明要好好全國各地玩上幾個月再回來返聘的原第一醫院呼吸科趙教授緊跟著過來,“我們倆同年,同學,一樣因為出身不好入不了黨,一塊兒下放餵豬……又搭檔了這麼些年。老劉他還是得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