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大夫,”李波定定神,在他身後叫,“下面是您病區的病例討論。”
“侯寧替我。”韋天舒頭也不回地道,“我要過去。我要看看廖老師。”
“你並不具備行政職務,並不需要這個時候,參與這件事情的處理。”凌遠淡淡地道,“尤其是與你的工作有所衝突。”
韋天舒站住,冷冷地瞧著凌遠,一動不動地,足足有幾分鐘,旁的人俱都愣愣地望著。
沒等凌遠說完,韋天舒突然兩手各自抓住白大衣的一邊衣襟,雙手一扯,釦子崩開,兩枚釦子骨碌碌地滾落在地,而這時候,他將那件白大衣脫了下來,走到凌遠跟前,一鬆手,那件白衣從手裡掉落,鋪在了地上,他又從脖子上拽下聽診器,丟在了白大衣之上,向著凌遠撣了撣雙手,一字字地道,“我現在要去看看廖老師。當年在去我們縣招生時候,跟我說,‘當醫生好啊,你的雙手,可以給別人把幸福給找回來’的廖老師。我耍無賴說,我沒有鞋,不去那老遠,她當即領著我買了雙白球鞋。我的第一雙球鞋。她用那雙球鞋把我帶來北京,這個學校,這個地方。現在她走了,我要去看看她,我要看看,在我心裡穿白大衣最好看的人,她現在什麼樣兒。她後悔不後悔。”
韋天舒說罷,也不等別人,自己大步地出了門,凌遠臉上的神色依舊平淡,對護士長道,“陳護士長,麻煩你把衣服和聽診器幫韋大夫送回他辦公室。”然後衝於白月道,“我們過去。”
第十六章 2
中廳的門,在凌遠身後和上,李波想要說話,張嘴,沒有出來任何聲音,他定定神,自己回身在飲水機旁邊拿了紙杯,接了半杯冰水,緩緩地嚥下去,冰水淌過喉嚨,似乎讓節律不太正常,每一下跳動,都有種窒息的難受的心臟,恢復了些正常;李波垂著眼皮,象每一次要進行一個難度很大,且是第一次進行的手術一樣,讓自己穩定心神,然而,在從前,哪怕是第一次獨立手術之前,都能讓自己迅速地進入無任何雜念的狀態的方法―――深呼吸,在心裡過一首很簡單的歌的旋律,這時卻沒有明顯作用。
胸腔裡,心臟跳動的節律,依舊讓自己不舒服,而腦子裡,怎麼也不能讓昨天夜裡的那些零碎的畫面在眼前消失,彷彿還在手術室中,廖主任低頭手術,她的不好的臉色和流暢的動作,她說起來不返聘了,就這幾天,幹到退休就去看孫女時候,眼底的嚮往失落和茫然。凌歡怒極失去理智的大喊大叫,幾分鐘前,於白月完全不能置信的神色。
李波不由自主地望向周明。從前的許多時候―――從住院醫時候第一次主刀一臺最基本的手術,主治醫時候第一次搶救高處墜落傷的患者,又或者是,走上基本功大比武的擂臺,雖然那些時候他不再指點他,卻因為周明在附近,他習慣瞭望向他的方向,然後,以十足的信心,走向自己的那個新的挑戰的戰場。
然而今天,他望向周明,後者卻是彎下腰,撿起來被韋天舒丟在地上的白大衣和聽診器,低頭專著地,把白衣抻平,緩緩地,那雙在無影燈下,血泊之中,紛亂的血管之間,永遠穩定的手,居然有些抖。
李波再度把杯子裡剩下的冷水強灌進喉嚨,抬起頭,將喉嚨裡梗著的那個硬塊強壓下去,走到方才韋天舒的位置上,快速地瀏覽了一下幾本病歷,在腦子裡回憶了前天與病區主管過危重和疑難患者情況時候的記錄,從中拿出兩本,翻開,抬起頭,不疾不徐地說道,“17床膽囊癌胰頭轉移的患者,管床大夫來把患者幾本情況和所作檢查的結果,講一下。”
管床的住院醫生言平顯示愣了一下,見李波望著自己,慌忙站起來,拿了病歷走到白板前,開始一邊講,一邊把重要資料,用標記筆,記在白板上面。
會議中廳各處細碎的議論的聲浪,終於在這個時候變淡以致消失,只有言平講病歷的聲音和標記,水筆與白板摩擦的聲音。4分鐘的簡單介紹之後,他習慣地望著幾位主任,他們卻都沒有反應,一夜不眠的爭分奪秒的緊張,一個太突然的意想不到的訊息,這訊息前前後後,所相關聯的一切,以及方才韋天舒的斷然而去……似乎讓這裡的很多人,一時間失去了往日的專注,疲累沉鬱與不安,寫在了每一個人臉上。
李波才想說話,卻見鬱寧馨舉手,他看向她,鬱寧馨拿著筆記簿站起來,“言大夫講的病例,我有幾處有點問題,想弄清楚。”
李波點頭,“你說,”然後,目光掠過在座的一眾年輕醫生,“會診討論,並不只是主管大夫彙報,專家給治療意見,這也是年輕人學習的寶貴機會。大家有任何不清楚的,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