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明天早上到?”凌遠一愣,瞥見靠牆的行李箱,笑笑,“從機場直接過來的?也是,這麼大的手術,即使是給我做助手,你不做足功課,想必也不踏實。”
周明微微皺了下眉,瞧著凌遠道,“我正要過去找你。過去你辦公室說?”
“跟嚴平安的手術有關?”
周明的眉頭皺得更深,只嗯了一聲。
“那就在這兒說吧。”凌遠徑直走到櫃門前,開啟寫著林念初名字的櫃門,把一臺咖啡機一臺磨咖啡豆的機器,和一個繡著古怪文字的粗布袋子拿出來,推到林念初跟前,“給來點兒咖啡。好東西要分享。我也嚐嚐這國際友人巴巴地從法國給你寄的珍稀咖啡豆多香濃。”
林念初望向周明,“你們要在這邊討論,還是回去?”
“當然在這裡。”凌遠瞥了周明一眼,“患者一直是在兒科住著,念初管著,全面的情況,比誰都更熟悉,所有的檢查,即使我開的我看的,現在也都是在這邊。所以周明你一回來就過來這邊看材料,招呼都沒來得及跟我打,這會兒,有什麼討論不能就在這兒說啊?”
周明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說話,只將雙臂抱在胸前,皺眉盯著地面,半晌,才抬頭衝凌遠道,
“你覺得,這個孩子的情況,真的很適合做移植嗎?”
凌遠靠在椅背上,輕輕地緩緩地拍手,目光從周明身上轉到已經開始在磨咖啡豆的林念初身上,笑道,“難得啊,你們兩個,居然能終於就這樣的問題一致了。可惜,我猜,念初你一定沒說你的‘私人’想法,周主任從機場特地趕過來作功課,你的責任就是提供資料和回答問題;而他,一定是怕你過於情緒化,怕有你在,沒法客觀地理智地討論問題,又不想再跟你為這種問題張牙舞爪地爭執,所以,要避開了你。人和人的理解與誤解可真是件最最奇妙的東西,就算是已經心有靈犀,也難免依舊猜疑。”
林念初沉默地磨著咖啡豆並不答話,而周明,確實是愣了,動了幾次嘴卻說不出話,直到林念初把磨好的咖啡粉加進機器裡去,再加了水,轉動開關,咖啡香氣在屋裡慢慢地瀰漫開來,凌遠才繼續帶著微笑緩緩地,彷彿在講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淡漠地說道,
“這個孩子的身體狀況,各項指標,檢查,片子,都告訴一個外科大夫,這個手術有多麼難做。失敗的可能有多麼大。即使手術成功,孩子能挺過圍手術期的可能又有多麼小;而這個孩子的身體狀況之外的其它狀況,又讓他在遠期所能得到的照顧,護理的情況非 常(炫…書…網)未知,一個接受了肝移植的孩子,一個身體狀況十分差勁的,完全沒有自我生活能力的小孩子,沒有絕對投入的,有能力又有愛的父母,極和諧的家庭的照顧,確實,即使手術成功,挺過圍手術期,也幾乎可以肯定,那是延長了他一段非 常(炫…書…網)受折磨的生命。”
林念初把一杯咖啡遞給凌遠,再又遞了杯給周明,自己卻只盯著那乳白色杯子裡深色的液體發呆。
“我知道這是孩子到了這一地步唯一可能延緩死亡的方法。也是家屬要求的。可是,”周明靠在牆上眯著眼睛看著片子,臉上全是猶豫,“這手術是真不好做。就算一切都能驚險過關,再安全過了圍手術期,之後呢?讓他再面對一直照顧他的母親因為殺害親生弟弟而入獄,父親……非 常(炫…書…網)現實地說,這樣的孩子需要人全方位的全職地照顧,從前,父親的職責是賺錢養家,母親辭職在家,往後,沒有母親照顧,誰來管他?”
“那又怎麼樣呢?”凌遠望著他,玩味地笑,“父母堅決要求手術,孩子身體情況雖然不好,但是也不見得不能承受移植手術;他們交得起錢,他們簽署一切檔案,他們不大可能在失敗後鬧事,他們即使鬧事,有這麼狗血離奇的故事在前,小三方的表姐還是社記者,輿論上不大可能對我不利,如果做好了,哪怕就是挺過了手術,沒有挺過圍手術期,這也是我們科的一個新課題新成績。我有什麼理由,堅決不做呢?”
凌遠說罷,把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放在桌上,站起來,“周明,電話裡你答應我參與這個手術時候,並不完全瞭解情況,如果你現在覺得參與這樣一個手術,有違你的個人原則,我不強求。你好好準備東亞消化年會的直播手術和那臺給30周孕婦的經腹腔鏡結腸和直腸腫瘤切除術就是了。”
他說罷,徑直走了出去。
值班室裡,周明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反應過來,無可奈何地自言自語道,“這是幹什麼?!”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