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本是鬨笑,到後來,倒是一片靜默。
“韋老師,您這邊兒也基本完事兒了吧?沒什麼特殊的?”
李波走進去,見韋天舒已經下來,摘了手套,在旁邊看著住院醫和實習醫生縫皮。
韋天舒回過頭兒,“還有5分鐘的事兒。這個就是摘了脾。小腸有點傷。後面沒新的了吧?”
“現在沒聽說。但是暫時還不能走。準備下級醫院有可能會有轉院,或者兄弟醫院要求會診支援的。”
“我瞧是集體待命給記者看,咱有多麼欣欣向榮吧?正好前些日子市五醫院出了事,鬧得厲害,明明是緊急事件當時反應不過來,他們醫院規模也根本不夠,求助過程中已經死了人,結果就讓移花接木能手記者們拿平時在我們這種人山人海的醫院拍下來的醫生‘態度冷淡’的片斷,照片跟這個事兒一起擺,從醫生這個群體上論述醫德和愛心缺失的問題,最終必然造成‘健康衛士’變成‘殺手’的結果。”韋天舒咧嘴一笑,瞧著李波指了指屋角的攝像頭,“放心,關了。其實不關,凌遠選手術直播的也不會選我這兒。他可不缺心眼兒。我看咱們這回保準能踩著同行冤死的屍體大放光芒,作為有醫德的典型,配合如此重大事故無死亡的事實,作為正面教材。”
韋天舒身後,幾個方才還跟著嘻嘻哈哈的住院醫生,護士,年輕的麻醉師俱都一聲不吭地或做最後的縫和,清潔,或清點器械,李波心裡越發地沉,想來他這邊還並不知道寥主任的事情,不知道聽說之後會爆怒到什麼程度,這時還只能打疊起精神說道,“今天確實是來了不少記者。反正咱們做咱們的事。怎麼講怎麼報,是他們的事,但是他們在或者不在,其實咱們怎麼做沒有區別,區別也是形式上。”
韋天舒上下打量李波,撇撇嘴,想要打趣他兩句,話沒出口,卻見他一臉的疲憊,這話說的,反不象給他聽,而是給自己證明點兒什麼;也不過是3,4年之前,李波就還是個略有些靦腆的醫術異常出類拔萃的年輕大夫,做的事多,說的話少,脾氣溫和,進修醫生和實習醫生最愛求他幫忙,偷偷地替別人幹了活時常被周明罵‘毫無原則’‘帶教基本功我就該廢掉你讓你從頭再來’的時候,並不緊張,認錯誠懇,下次依舊扛不住別人的相求’。那時候的李波,即便是失戀之後越發沉默了的他,依然是單純而安靜著。更不要說從前的從前,這個簡直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發愁,開開心心地投入地辛苦著的大男孩了。這半年,實在是變得太多。也許,變得也不光是李波。韋天舒心裡略微地感慨,望著李波,想了想,笑道,
“要說麼,咱們真挺棒的。”
李波一愣,望向韋天舒,後者臉上是認真的神色。
“不是麼?咱們幹得不錯,相當不錯。”韋天舒滿足地嘆息了一聲,“看看,這麼重大的事故,一個人掉鏈子都是完蛋。咱們沒有。不給別人看,老子自己瞧著,其實也挺高興的。李波,你今兒更是幹得漂亮。真漂亮。”
韋天舒說著,臉上竟有絲孩子氣的得意,這樣的神色,看在李波眼裡,竟如一朵帶著刺的花般,先是讓心裡亮了一下,隨即,那份刺痛,卻直入心裡,瀰漫開來,伴著凌歡受傷的驚怒的帶著哭腔的控訴,更伴著自己當時本能反應的厲聲的‘閉嘴,別跟這兒發瘋。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不想幹,立刻換衣服走人’的喝斥,而之後她不能置信的,更加受傷的望向
自己的目光……他只覺得周身重滯,既而麻木。
“行了,放心,”韋天舒大大咧咧地道,“我怎麼也知道有裡有外,待會兒出去,一定躲著記者走,萬一不幸碰著,一準專撿積極向上,熱愛人民熱愛祖國熱愛黨的說。咱幹都幹了,犯不上拆自己的臺。只不過話說,”韋天舒嘴角撇向手術床上,“這記者,也別光挑咱的毛病找呀。你看這批某省的領導,說是考察來,怎麼夫人孩子都帶得齊全?我跟急診忙活時候,還有一位吵嚷著她的包兒的。你說說,這x省可是窮省,需要國家支援的縣不知道多少,怎麼個司局級幹部,夫人跟個地主婆似的手上大鑽戒,惦記著‘我特地在北京買的那仨路易維登的包。那些錢是小,家那頭可省會也沒這多款式’。哎你們說記者同志報這個不報?”
李波深吸了口氣,才要說話,韋天舒衝他擺手,“好好,我不憂國憂民了。攤這麼大事有你忙的,找空兒你歇會兒。我今天橫豎也不回去了,也不困了,要是需要你叫我。”
李波又囑咐住院醫生,今天的手術記錄和補病歷不能拖,手術完後立刻給他送過去,那倆年輕大夫答應了,韋天舒手一揮,“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