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三更,彥信遲遲未來,秦嬤嬤的臉上有些不安,“娘娘,殿下想是太高興了,還在前面陪客人喝酒?老奴去看看?”
左清還未答話,就聽一縷熟悉的簫音從初晨原來居住的熙和院那邊傳來,正是那首《長相思》,她的心頭一陣悶疼,險些喘不過氣來,看了看周圍面面相覷的丫頭婆子,擠出一個大方得體的笑容:“王爺思念姐姐,今晚想是不會來了,你們伺候我歇息吧。”
左清心裡恨得要死,自從風初晨死後,熙和院不曾被彥信關閉。裡面的東西和陳設一應不許改變,一切都維持她離開的那天早上的情形。曾經有一個灑掃的丫頭不注意,把原來半卷放在桌上的,風初晨看了一半的書合攏,這個婆子就被彥信打了個半死,自此,沒有人敢隨意動裡面的東西。院子裡面服侍的丫頭婆子一個不變,一個不少,待遇與原來沒有什麼不同,每天晚上仍然燈火通明,與任何一個擁有女主人的院子完全沒有兩樣,唯一不同的就是裡面的女主人是個死人。除了彥信和裡面值守的下人以外,其他人等一律不許入內,就是她也不行。左清知道王府裡的人輕易不敢從外面經過,尤其是晚上,他們都覺得鬼氣森森的,裡面有一雙眼睛在看著王府裡的一切。左清發誓,總有一天,她一定要燒了這座院子。
秦嬤嬤告辭退去,就有陪嫁的丫頭憤憤不平地上來:“太過分了,一個死人而已,居然還敢如此霸著王爺。”左清大怒:“掌嘴!大膽的奴才!怎敢對先王妃大不敬!”那丫頭低呼一聲,跪在地上,左右開弓用力抽打自己的臉頰,邊打還邊認錯:“奴婢錯了,再也不敢了!”
左清指著她對周圍諸人道:“都看清楚了?誰敢對先王妃不敬,打死了拖出去餵狗!”周圍人跪倒一片,都說是她賢良。
彥信從外面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場景,淡淡的問了一聲:“怎麼回事?”秦嬤嬤跟上來正要稟告,左清忙制止,“沒有什麼大事,臣妾伺候王爺更衣。”
彥信淡淡望了左清一眼,將手伸開,等她替他寬衣。左清被他這一眼嚇得夠嗆,只覺得冷冷地刺進她心裡邊去,看透了她一切所思所想。
清晨,左清親手奉上洗漱用具,伺候彥信洗漱。洗漱完畢,有人送上蕪子湯,左清臉色慘白,搖搖欲墜,彥信輕抬眼皮:“不必了,今後都不必再送。”左清抬起一雙飽含驚喜的眼睛,輕泣著哭倒在彥信懷裡,彥信輕輕拍拍她的背脊,柔聲道:“哭什麼?好好養好身子,早日為孤生個兒子才是。你從明日起,便讓秦嬤嬤幫著你打理府裡的事務吧。”又道:“朱側妃那邊,你要多上心。不幾日孤又要啟程到前線去,恐怕要些時日才行,你是主母,這府裡,你要打理好。”
左清哭得更兇了,她等這一日,等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朱彩陽自懷孕以後,一直多得彥信寵愛。左清眼看著她就要母憑子貴,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彥信一直給她服用蕪子湯,她哭著問過他好多次為何如此偏心,彥信只道:“時候未到,孤是為你好。等你當上太子妃的那一天,孤自然會讓你如願以償。”為此,她主動請纓,利用葉檸對她的信任,把摻了下胎藥的墨汁親手寫了金剛經送給葉檸,因為再沒有人比她更知道葉檸表面溫吞,實則瘋狂的性子。她為彥信除去彥寧立了首功,這一天,在她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終於來到了,她要讓所有的人都看著,只有她左清才配得起彥信。
從多少年前,還是個孩子的她跟著父親去迎接剛剛擊潰了北岐十萬鐵騎的彥信那一天開始,她就瘋狂的愛上了他。他不過十多歲的少年,卻已龍資鳳表,穿著銀甲,坐在高頭大馬上,猶如天神降臨,從此,她的呼吸只為他,她的歡笑,她的夢想亦只為他。她日夜把那翠羽帶系在身上,大家都笑她愛顯擺,卻不知,那是因為她知道那翠羽帶是他從海瀾帶回來的,上面有他的指紋和氣味啊。只要那翠羽帶系在她腰上,她就會覺得是他用他那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摟住她的纖腰,她那個時候就會覺得無比的幸福。
好不容易她長大了,離她的夢想越來越近,可是,斜刺裡殺出了個風初晨,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她怎能不恨?還好,上天待她不薄,他是她的了,他終於屬於她了。朱彩陽那個賤人麼?不就是仗著自己長得像風氏麼?等彥信走了,她的命還不是在她手裡捏著的?左清笑得吃飯都沒有興趣,丫頭碧玉進來:“姑娘,秦嬤嬤來了。”
秦嬤嬤走進屋裡,先向著左清行禮,左清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親手扶起她:“嬤嬤,休要如此客氣。”只要把這個彥信最信任的嬤嬤給伺候好了,還有什麼她左清不能做到的?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