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他,低下頭繼續寫我的字。
屋裡鴉雀無聲,春妮靜靜侍立一邊,眼對心,心對手,手低垂,臉上連一絲表情也無。
終是弘時沉不住氣,開腔搭話,“前邊年總督差人來了,福晉不去看看?”
“有什麼可看的?!如果找我,自然會往我這裡來,若是無事,便當然就走了,我也不必去看了。”我淡淡答道。
“我聽說,總督大人不到年節,都從不上請安摺子的。今日想來是有什麼大事吧?”弘時搭腔道,話出了口,才自覺失了禮數,忙補上一句,“弘時多嘴了,福晉莫怪。”
我心中冷哼道,“胸無城府,文墨不通,心性不正,難怪你將來命運不濟。”面上卻沉默不語。
弘時一人冷坐著,頓時場面愈加尷尬。他是起也不是,留也不是。方才躊躇著要開口,倒見外頭四阿哥領著個青衣的奴才進來。
四阿哥一腳跨進門檻,便瞧見了桌邊的弘時,冷冷道,“白日裡,你不在書房用功,到這裡來幹什麼?”
弘時俯身請安道,“孩兒原想向阿瑪請教功課,見阿瑪不得空,便來給側福晉請安。”
四阿哥一甩手,“你先去吧!我改日再來查你的功課。”
“是。”弘時單腿跪安,悻悻然而去。
四阿哥見弘時去了,才到屋內正間上手一坐,將手裡的一封摺子順手擱在案上,指了指隨在身後的青衣奴才,向我道,“這是你哥差來請安的人,說是沒什麼事,不必來拜見你了,是我硬領了進來。”
“福晉吉祥。”那奴才躬身給我請安。
我一撩珠簾從次間裡出來,衝他抬了抬手,“起來吧。”邊說,邊往一邊座上坐了,問,“我哥哥可有事要你轉託給我?”
他答道,“來時,總督大人吩咐,若能見著福晉,就瞧瞧福晉身子可好。若見不著,也不必特意來瞧了,問問王爺便可。”
我笑答,“我挺好,請哥哥和嫂子放心。你既是無事,便回去吧。”
他陪笑答道,“本是要回去了。可王爺吩咐,讓奴才在府中宿上一宿,明日裡帶著王諭一併迴轉。”
我會意,點了點頭。四阿哥見我再無別的可說,便向那人道,“你跟著門外的人去吧。我與福晉,還有話說。”
青衣奴才雙腿跪安,一直倒退著,到門口方才轉身出去。
待他出了門,四阿哥用指尖一頂方才擱在案上的摺子,移到我面前,說道,“看看你哥哥是怎麼一表忠心的。”
我側過身,提手開啟案上的摺子,湊近了細看。這不看不打緊,一看,我身上的雞皮疙瘩真是吧嗒吧嗒掉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馬屁是可以這麼拍的,稱讚是可以如此肉麻的,更甚者,年羹堯居然在折中暗示,他所推測的皇位繼任人選應當是四阿哥。他竟然還在折中大表其作為四阿哥門下奴才的忠貞不二,奏道,“今日之不負皇上,即異日之不負主子也。”還有,他對於自己一向未對四阿哥行孝敬之禮,竟解釋為,“捐資助餉家無餘財。”
從頭看完這折請安摺子,我打心底深處不由得升起一陣噁心。這就是政治,無所謂對錯,無所謂是非,無所謂從一而終。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我無從知曉,在遙遙幾千裡外的西北,十四阿哥和年羹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使得年羹堯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向四阿哥倒戈。我所知道的,只是歷史無可避免的向著它原有的方向又邁進了一步。當年羹堯現身成為四爺黨中的一份子,對於十四阿哥,落寞的結局便已經註定。
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如前所約,相伴幽禁十年。
“想什麼呢?”四阿哥問道。
“沒什麼。”
他伸手抽回了摺子,兩指捏著摺子上下掂量著,有些譏諷地問我,“這個就是你說的,一人換一人 ?'…87book'拿你哥換你?”
我張口結舌,不知要如何回答。這會兒,就是我解釋,一切只是時間上的巧合,恐怕他也不會信了。
不等我回答,他忽然逼近了身子,冷冷地凝視著我,說道,“我還真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說動你哥,給我寫那麼個噁心玩意兒。”
我躲開他霜般的視線,岔開話題,問,“王爺不是讓來人等著回覆嗎?那您打算如何下這封雍親王諭呢?”
他“啪”的一聲撂下手裡的摺子,答道,“一頓臭罵……”
作者有話要說:乃們再霸王,偶要哭了……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