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轉頭向康熙笑說,“今日裡人還來的真齊。”
皇三子誠親王忙上前一步,陪笑答道,“陪老祖宗賞菊是天大的榮耀,兒臣們自是早早恭候。”
太后很是高興,喃喃道好,便要登城觀菊。走了幾步,到十四阿哥跟前,忽的停下了腳步,又往女眷堆裡看。突然問道,“四阿哥家的來了嗎?”
嫡福晉一個激靈,小步快走上前,行禮道,“孫媳烏拉那拉氏榮芳給老祖宗請安。老祖宗吉祥。”
太后示意身邊的女官趕緊給扶起來,邊笑著搖頭邊說,“我老糊塗了,沒說明白。我說的不是你。對不住啊!”
烏拉那拉氏好似並未不快,反而上前又一福問道,“老祖宗卻是要找哪個?說與孫媳,孫媳好幫老祖宗尋找啊!”
太后讚許的點點頭,忍不住笑,說道,“我呀,要找那個吃月華糕的小荷花。”
宗親裡先前在熱河陪駕的,都轟得笑了起來。笑聲不止,康熙和烏拉那拉氏卻是不解何意。貴妃佟佳氏上前在康熙耳畔低語了幾句,康熙好似恍然大悟,也跟著笑起來。
這個老太后,也不知是誠心還是故意,每次宮宴都要拿我打趣開涮。中秋如此,聖壽也如此。想想,這一大茬孫輩的貴婦裡,我既不是最年輕的,也不是最老的,嫁的也是那個排行居中的老四,真不知她幹嘛偏偏挑中我。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請安,“小荷花在此,給老祖宗請安。老祖宗吉祥。”
眾人聽我自稱“小荷花”,越發笑的厲害起來。我呢,也習慣了。以前還會臉紅,現在臉皮慢慢的也鍛鍊成了城牆,死豬不怕開水燙。
太后居然自己走上前拉起我來,道,“跟你說了,以後行禮就原地肅一肅,不必跪安!看,生生跪髒了那麼好看的袍子。”
既然老太太願意,我也甘願奉陪,插科打諢誰不會啊,於是答道,“不怕,跪壞了才好!”
老太太不解的捏著我的手,問:“如何要跪壞了才好?”
我笑道,“好叫王爺給做新的。”
周圍稀里嘩啦的一片笑聲。拉著我的老太后也冷不丁也被我逗得不行,笑得半落半不落的牙都在搖晃。
康熙和貴妃也在一邊陪著笑。我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遍人群,心裡是明白的,如此,應該很是扎某些人的眼吧。目光所及之處,發現嫡福晉也在笑,那笑一點也不矯情。看來,她果真是個通達的人,她這樣,我便安心了許多。又見四阿哥身後的李氏,很直白的扔過來一個白眼,這個草包,好對付,我全不放在心上。其他宗室,有低著頭表情黯然的,如九阿哥的福晉董鄂氏,有真心陪著笑得東倒西歪的,如愛蘭珠,還有的,臉上乾脆沒有表情。
凌厲的,人群裡有兩道目光,似利劍一般衝我扎過來。那目光的主人我不認得,看來甚為清秀,大約二十來歲模樣,細長眼瓜子臉,挑高的眉,蘑菇肩頭小蠻腰,穿著件緗色繡折梅暗紋緞滾毛領氅衣,姿態妖嬈,頗有幾分風韻。
如果說目光真的可以化為利器,估計我此刻已經倒地而亡了。我被她看得渾身滲冷意,不禁打了個寒戰。忽覺一邊烏拉那拉氏推了我一把,回頭看她,她嗔怪的道,“想什麼呢?老祖宗跟你說話呢!”
我收了心神,斂容恢復笑意,看向太后,問,“孫媳罪過了。竟未聽到老祖宗問話,煩勞老祖宗再賞一句吧。”
老太太緊緊拉了我的手,說,“我適才說,你胖了!愈加中看了。”
我故意掙脫了她的手,一本正經福下去,方回道,“回老祖宗,孫媳是遵了老祖宗懿旨,吃胖了才來。”
這麼一來,老太太笑的愈發要不得了。連帶著佟佳貴妃和熱河侍宴的貴戚們一道七七八八笑起來。
老太太笑著抬步往團城上走,緊緊拽著我的胳膊,說,“今日呀,你要好好陪著我,哪裡也不準去!”
我也只得由著她拉著,原本那團城上,是輪不到我去的。
☆、第十一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下)
上了城。立馬滿目填足了菊花,白的、粉的、黃的、紫的、紅的,奼紫嫣紅開遍。依照節氣,這會開的已經是晚菊了。早菊和秋菊應當早已開過,都謝了。
暮得覺得一陣蒼涼,記起了晚菊的花語是——離別。病著的太后,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要來西苑看晚菊。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由分說的襲來。我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但還是記不起史書中記載這位太后是什麼時候賓天的。
“小荷花,”老太太叫我,“這個花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