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小衚衕的大人物,國家的棟樑。這您可得幫忙。我這也得走了,一會兒公園見。”說完,吳老師騎著車也走了。
宇文先生看著吳老師的背影,只是“哦!”了一聲,轉身就要回院。
“克己大哥!”一聲近似賣菜的吆喝聲清脆嘹亮,帶著北京人濃重的兒音像是從地下冒出來的,這調門兒只有過去老北京的買賣人才喊得出來。一個身材大約一米五左右的矮胖子,一件黑色禮服呢面的大衣將全身裹的很嚴,這件大衣做工講究,雙排扣,領口上配的是一條深棕色水獺領子。這個水獺領子繞過脖子,然後寬闊平展對開似的垂到胸前,這個有些過長的水獺領子配在他五短身材似乎顯得有點過於招搖。頭上羊剪絨皮帽子兩邊都放下來,並沒有遮住他下寬上窄的冬瓜臉,這個人肉鼻子肉眼,卻是薄片子嘴。他臉色蒼白,但是肉皮很細膩,兩隻圓眼在晨光的照射下露出了那多慮的目光和油滑眼神。來人打了這麼一聲招呼,就急匆匆地從衚衕裡朝著宇文先生走了過來,腳下的黑皮靴踩得路面“咚、咚”地直響。
宇文先生沒有回頭就從這聲音知道了,是誰在和他打招呼,連忙轉過身來說道:“噢,六爺,您早!”接著,笑著問道:“您老從來不起早,今兒,您這是去什麼地方?”
胖子走過來,把老人拉到大槐樹下神秘地說:“大哥,您最近看沒看報紙?這些日子好些報上在發表評論,主要是批判《海瑞罷官》這出戏,說是一顆什麼大毒草。我看這戲裡有戲呀。”
“是,報上的文章我看過了。這不過只是吳晗寫的一部歷史劇,講過去的歷史和現在沒什麼關係。我看過那些文章不太明白。”宇文先生想了想說道。
“您不知道據說這出戏是影射一個被罷了官的人,是為他鳴冤叫屈。”胖子儘量壓低了聲音說道。
宇文先生一聽也好奇地問道:“那人是誰呀?”
“具體是什麼人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看這來頭不小。說不準又要有什麼運動了,我這人總是先知先覺,每次有什麼運動都沒我事。您看,鍾離教授那右派還沒摘帽呢吧,瞧他那人有點知識就擺那知識分子的臭架子,見了我還不愛搭不理的。不像咱們這老北京人見人隨和,客客氣氣。”他說話時,神情有些懊惱,也略帶有些不滿,接著,他眨了眨他那多慮的雙眼,用手往下拽了拽帽子的耳朵,繼續地說:“我現在趁一早去天壇,那裡人少。我去祭一祭天。明兒,我還要去地壇,拜一拜地神。天地之靈氣定要保我再過一關。”
宇文先生聽完,哈哈大笑道:“六爺,我沒看出您這大東家居然這麼迷信。”
這位六爺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不瞞您說,我們家還供著菩薩呢。雖說不是天天上香,初一或十五那也得拜一拜,燒上一炷香。這麼多年一直平安無事,多虧佛祖保佑呀。”胖子說完,非常自信地一笑。
突然,有六七個孩子大聲地叫著從宇文先生的院門裡跑了出來,轉眼間,這些孩子連蹦帶跳地從臺階上跑了下來,一下子就把兩位老人圍住叫了起來。
“爺爺!”
“圖欽爺爺,您早!”
“宇文爺爺,您好!”
“爺爺!”
“爺爺”
“宇文爺爺!”
“圖欽爺爺早!”
孩子們一連串的叫聲和頑皮的笑臉使這二老開懷大笑。兩個老人左顧右盼地答應著,一時有點應接不暇。
這點陣圖欽爺爺一下看到從宇文先生的院門裡跑出這麼多孩子,而且其中有三個小姑娘他不認識,有些納悶兒。他心裡猶豫了一下,剛要張嘴去問宇文先生,忽然聽到不知那個孩子尖著嗓子叫了一聲:“糊塗爺爺!”這位矮胖老人聽孩子叫他糊塗爺爺,似乎並不在意。他假裝很生氣的樣子瞪著兩隻圓眼,很笨拙地轉著身子,伸出手嚷嚷著:“哪個小子?叫我糊塗爺爺,我非把他的耳朵揪下來不可。”
這些孩子被嚇得“忽”地一下往外跑。
“圖欽先生,您今天唱的是那出戏呀?”宇文太太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在門外的臺階上,她面帶笑容地問道。
“大嫂子,您早!今天這出戏是‘哪吒鬧海’。我老龍王尤如定海神針一樣巋然不動。”說著,他挺了挺他圓咕隆墩的五短身材,隨後手心朝上往上一舉,來了一個亮相,他來的這個扮相逗的孩子們哈哈大笑。宇文先生對孫子如此不尊敬老人感到很生氣,此刻也被他滑稽的扮相逗樂了。這位矮胖老頭又朝宇文先生和臺階上的宇文太太拱一拱手,然後,他掀了一下大衣,做了一個邁方步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