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山莊,所有的事都要在這裡作個了斷!”他向東面連綿的丘陵處望去。過了那片丘陵,便是東海照日山莊盤踞之處。他還有希望,因為舒自卷就在那裡,扶桑來客也已如期到達。傳說中的“忘情水”跟“定海神針”也可能會出現。“鐵壁合圍,全力擒之!”他已經向圖亭南一夥下了令。這一次,再不可脫手了!
河水中陡然出現的縷縷血跡,令剛剛到達水邊的瘦削的女孩子悚然停步。她向河水流來的百尺瀑方向望望,所有的東西都被曲折的河流兩岸矮樹衰草擋住,只能遙遙地聽見一派流水跌落山崖的鏗鏘水聲。“是誰的血?”她直起身,整了整背後小小的墨色包袱,回身叫道:“師父!”
河邊還有一人,散發於肩,鬍鬚拉碴,正仰面把一個陳舊的紫銅酒壺湊近嘴邊去。聽了她的叫聲,那人把酒壺放下,露出的正是京師天子駕前第一畫師範大師那憔悴的臉:“怎麼了?晚顧?”
蘇晚顧走回範大師身邊,沉思著道:“或許在上游正有人格鬥。”她再回頭看那縷縷不絕的血跡,將河水染成一片怪異的圖畫。範大師把雙手遮在耳朵上,向百尺瀑方向凝神諦聽了一會兒,輕輕搖頭:“沒有特殊的動靜。就算有格鬥,也已經結束了。”
兩個人在樹叢的陰影裡沉靜地站了一小會兒。蘇晚顧突然道:“師父,也許咱們該向上游去看一看?此地已經接近照日山莊,任何事、任何人恐怕都會跟扶桑來的菊枝公主一派有關聯。”她年輕的臉上帶著跟年齡決不相稱的冷漠與執著。
範大師雙手用力握住酒壺,這扁扁的酒壺在他的指力下慢慢開始變形,待他的手重新放開時,紫銅酒壺上已經有了十個清晰的指痕。他抬頭,已經做出了決定:“晚顧,你留在這裡,我到上游去看看動靜。”他伸手向身後林中指了指,接著道:“他們,是咱們最有力的籌碼,必須要細心看護。”蘇晚顧努力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師父,要去,咱們一起去!”有流血格鬥的地方,必定暗藏著危險跟殺機。他們兩個自扶桑島一路逃到中原,再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名聲事業,十幾年來相依為命,這種患難中的感情已經勝過了一切。
“晚顧!”範大師神色裡掠過一種難言的痛楚。他輕輕擊掌,聲音清晰地穿入林中。“譁、譁、譁……”隨著一陣腳步聲,一白一黑兩個漢子走了出來,正是在京師裡跟蘇晚顧過招的“七十二旗”屬下孫傲樹跟薛驕樹兩個。只是他們現在步伐沉重,面容呆滯,除了機械地邁動腳步,渾身其他關節毫無反應。更為奇怪的是,每個人身上還負著一人。孫傲樹在前,身上負的是一個錦衣束髮的女子;薛驕樹在後,趴在他肩膀上的是個五六歲的男孩子。這女子跟孩子正沉沉地睡著,毫無聲息。
“啪!”範大師再次拍掌,嘴裡用扶桑語低沉地喝了一聲。孫傲樹跟薛驕樹在一叢灌木邊停步。蘇晚顧皺著眉看了看這兩人——京師一戰後,範大師以扶桑迷藥將這兩人制服,便成了自己的附庸奴僕,並且在孫、薛二人引導下,範大師順利挾持了隋舞腰跟鈿兒兩個。“他們以後必定會對咱們有用!”範大師的意圖更長遠,孫、薛二人都跟東海幫派勢力有斷不開的淵源,對於他們兩個反擊菊枝公主的計劃肯定大有幫助。
“師父!”蘇晚顧再向溪流上游看看,她可不想帶著這四個累贅冒險。“那好。”範大師突然出指,戳在孫傲樹跟薛驕樹軟肋下,兩個漢子立刻軟倒在樹叢裡,給枯枝衰草遮蓋住。範大師臉上出現了微笑,“晚顧,咱們去吧!”當先沿著溪流向上游踏進。任何時候,只要前面有危險,他總要走在前面。當年他自扶桑來時,已經答應了蘇晚顧的母親,也即是柳生將軍的寵姬千秀氏——“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流血犧牲,都要保護這個女孩子的安危。”範大師是扶桑武林中重諾的好漢子,他答應下的事,就一定傾全力去做。
蘇晚顧整了整揹負著的包袱,緊緊跟在範大師身後。她的一生,只為“仇恨”兩個字而活。在京師之時,雖然範大師以琴棋書畫四藝授之,全力化解她心裡的暴戾跟怨氣,可惜收效甚微。
那時,秦天羅已經向照日山莊方向退走。所以,當範大師跟蘇晚顧找到何倚繡時,只看到了這具已經冰冷的屍體。“是舒自卷的人?”範大師皺眉,他對鐵膽軍師何倚繡有很深的印象。
蘇晚顧緊閉著唇蹲下身去,伸出右手在何倚繡頭頂摸了摸,再掀開他已經被鮮血染盡的前胸衣服看了看,沉聲道:“師父,他中的是‘大開碑手’,鐵帽子王秦天羅已經來了!”她只能自何倚繡的傷勢上看出是誰殺了他,卻無法推斷剛剛在這淙淙的水邊發生的急轉直下的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