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很有技巧,只是避開了問題的重點而已。
華苓心裡厭惡,黃三娘若是真心想要幫忙,她肯定不會拒絕的。但這位看著就是別有用心的,不至於是覺得能借著參與到這件事裡,撈些名聲吧?想往上爬?想拿她、拿她的計劃當梯子?
華苓輕輕將雙手在身前交握,慢條斯理地道:“你想參與這件事?那我要問一問你,你可知道我辦一個圖書館,是想給誰用?”
黃三娘趕緊端整了面色,認真地說:“回謝九娘子的問話,黃三心想,謝九娘子是想叫城中貧戶人家也能有修學的去處,這是謝九娘子心善呢。雖然黃三比謝九娘子年長,但所思所想,卻遠遠趕不上謝九娘子的高瞻遠矚。黃三心中以謝九娘子為榜樣……”
華苓直接問:“那如果我收了你,你認為你能幫上我什麼忙?你能提供資金,還是提供人手?現在館子裡很缺人手,還缺書,你一介大家閨秀,是不是願意挽起袖子,拋頭露面,每日從早到晚在圖書館裡幫忙?”
“這……”黃三娘被問得有些狼狽,但她很快一臉毅然決然地點了頭,應聲道:“黃三力量雖然微薄,但只要謝九娘子願意用我,願意教我出一份力,我作甚都是肯的。”
華苓差點笑了,瞧這別有用心、睜眼瞎話說得多有範兒。她完全不相信黃三娘願意‘挽起袖子,拋頭露面,每日從早到晚在圖書館裡幫忙’,任何有些自矜、有些教養的世家女都知道這絕不可為。
這位是打量著她好欺負,想拿話來擠住她呢?
“你回去罷。”華苓也懶得多費口舌了,與這種沒有誠心的人說話,只會讓她覺得世界太不美好。
晏河冷聲道:“謝華苓,便是說廢話也要看物件的。”
這話實在不客氣,明明白白就是說,黃三娘一文不值罷了。
兩人往外走,被留在後面的黃三娘面色漲紅,眼眶裡很快聚集了盈盈淚珠,楚楚可憐地垂下了頭。
與晏河、華苓這兩個神完氣足、通身貴氣的女郎相比,衣衫略有些陳舊的黃三娘垂頭含胸,訥訥無言,顯得格外卑微。
但年輕也是最好的妝容,黃三娘長得也是頗為少見的美,這麼一個楚楚可憐的表情,就有些叫人憐惜。
茶肆清瘦的掌櫃在一旁聽了,就忍不住從旁側朝華苓和晏河施了禮,笑著說道:“公主殿下,謝九娘子恕罪,在下斗膽說兩句話——”
“那還是等你膽大包天的時候再說罷。”晏河眼神一厲,直接把掌櫃的話堵了回去,躬身屈膝,陪笑著送兩人離開。
掌櫃的回頭就冷了臉,朝黃三娘道:“黃三娘子,小的這小門小戶,做的只是小本生意,還請黃三娘子給留兩分面子,勿要叫小的難做。”
黃三娘難堪地帶著自己的侍婢,像被掃地出門一樣離開了那茶肆。
……
華苓跟著上了晏河的輦車,讓自己家的馬車跟在後面,一路往城南選作圖書館的宅子行去。
在輦車上,華苓想了想方才的插曲,搖了搖頭。“我就做這麼點小事,一點油水都沒有,居然也有人當成寶想分一杯羹?”
晏河說:“你以為這世上什麼人沒有?謝華苓,你很天真。”
華苓輕快地承認了:“是啊,我是很天真啊。要不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對方承認得過於坦白,就好象她說出的話是稱讚一般,晏河一陣惱怒。但是看著謝華苓的眼睛,她的怒氣卻又慢慢消失了。
在她看來,謝華苓這人就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原則和一堆無稽的、可笑的的想法的代名詞。明明是個穿來的,明明知道很多能用來換取金錢和權力的知識,卻空守著寶山而不用。瞧瞧她做過的事,建議挖掘運河、殖民東南亞、開發東北,每一件都是在給別人做嫁衣,居然不懂得抓住機會給自己爭取利益。
一心把自己套進這個時代可笑的框套裡去。
晏河冷冷地說:“在我眼裡,那個黃三娘都比你順眼些,至少她知道做給自己帶來好處的事,不像你,整個蠢得叫我都不知如何形容。”
華苓歪歪頭,輕鬆微笑了一下:“是嘛,她與你是一類人。”
晏河一臉厭惡,抱著手說:“別把我跟這種人相提並論。不過是個浮萍一般的東西。”
華苓說:“所以你所說的順眼有什麼價值?其實你曾經說得對呀,我是運氣好,生在一個好環境。如果我生在家徒四壁的家庭,第一件事肯定是好好賺錢,吃飽穿暖再說。境遇原本就決定了一個人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