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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爐香嫋;新月窺人。交頸相歡,肆意纏綿。
“我美嗎。”
“美。”
“歡喜我嗎。”
“歡喜。”
……
皇后所居立政殿。皇后匆匆從宮外召了晏河大長公主來;屏退了所有宮人。
“……你父皇老得都快要死了,還在拼著殘軀打算給楊妃那賤人的兒子鋪一條金光大道呢;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看不清時勢的東西,也不打量宮外那些世家,各個都是滿嘴獠牙的;能容得他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胡叨叨?”皇后高高坐在首位的高椅裡;滿面怒容;她保養得極好的、玉筍一般的手掌狠狠地拍打著扶手,不靠著這樣出格、不雅的動作,根本無法釋放出心中憤怒的一絲半點來。
下座裡,晏河斜倚在以上,漫不經心地抬起雙手,蝶翅般完美的睫毛細細打量方才保養過的十指,每個手指的指尖都修整成了最完美的形狀,又被打磨出最圓潤的弧度,膚質細膩如脂,白皙如雪,透著淡淡的粉紅。
皇后憤怒了,斥道:“晏河,你這是什麼態度?這兩年你是越發懶惰了,我告誡你的那些事你不上心也就罷了,你弟弟的事你怎能不上心?這是關涉我們一家一族人的榮辱存亡的大事,你怎敢擺出這樣一幅置身事外的樣子,你是要氣死我。”
晏河的眼神明亮,甚至可以說帶著滿滿的輕快。她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譏諷的弧度,曼聲道:“母后,你對著我生什麼氣?現下想將阿昭換掉的人是父皇,難道我殷勤些,就能叫父皇改變決定了?”
皇后面色越發憤怒,但是看著女兒明豔的笑臉,她忽然想起來,她似是許久沒有在晏河這個女兒身上看到這麼明快的笑容了。
陰皇后心裡微微一軟,慢慢緩了表情。
雖然生在這全天下最尊貴的人家,生來就享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但身份越是高貴的人,多半數時候就越是難以自主。她走上了一條榮華富貴的路,她的女兒也必然走這樣一條榮華富貴的路,哪怕這一切要用尋常百姓家最普通、最易得的快樂來換取,哪怕這一切會慢慢成為一座精細華美的棺槨,掩埋掉一個人所有的生氣。
這是她們這樣的,上層貴女的宿命,她已經屈服了,而她的女兒,也許還沒有——她是這樣鮮活,她依然是這樣鮮活。
陰皇后軟聲招手道:“漣兒,來母后這裡。”
晏河起身走到陰皇后跟前。
陰皇后用她的手握住了女兒的雙手,慈愛而憐惜地看著她,柔聲說道:“漣兒,母后的乖女兒,母后知道你心裡苦。”
晏河輕輕地笑了笑。後宮當中這些女人,個個都是影帝影后級的人物。
陰皇后說:“母后知道漣兒心裡不快樂。母后不許你與趙駙馬和離,你心裡對母后也有怨,母后知道。但是乖女兒,母后也是沒有辦法。自打三十年前嫁入這座皇宮之後,母后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從未有一晚能安睡,你可知曉?這座富麗堂皇的太極宮之中,群敵環伺,處處危機,如果母后不是還有著些手段,根本無法將你和阿昭養大。”
“你父皇的心已經變了,他現下的心已經偏到了海溝裡去,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阿昭廢了,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讓楊妃那賤人的兒子接他的位置,你知不知曉?若是叫你父皇成功,不僅阿昭沒了活路,我和你,還有太子妃,還有你洛陽的外祖家,全都會死得乾乾淨淨,你知不知曉?算是母后拜託你了,漣兒,現下一定要規行矩步,不要讓別人尋到你的錯處,不要叫朝堂上那些言官有開口批判你的機會……用不著多久了,等熬過了這段時間,等阿昭坐了上去,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晏河原本一直是表情淡淡地聽著皇后的話。在聽到了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眼底閃過驚詫,有意無意地盯住了皇后的表情,輕輕反握住她的手:“母后,父皇還能活多久?”
陰皇后緩緩說道:“衛家弼公之位交接在即,你父皇定會選在新任弼公上任,位置未坐穩的時候下廢立之詔。若是他當真敢下詔,要廢立阿昭,改立錢眩,就早些大行罷。”
陰皇后的話只是輕描淡寫,卻展示了一份暗藏在無人能知角落的實力,這份實力帶給她底氣。
晏河心中驚訝,她一直猜測皇后背後還有著一股子力量,如果爆發出來,也許能改寫朝局,但她不知道,這股子力量竟讓皇后有底氣,對皇帝的生死下定論。
陰皇后的母族,洛陽大姓陰氏誠然是一個大族,但她認為比起謝氏、王氏還是有著差距的,連王謝也不敢說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