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勢問道:“前輩所言之道,是規則之道,還是道理之道?”
老者有些意外:“這有什麼區別嗎?”
張哲翰鼻子在茶杯邊緣嗅了嗅,“區別太大了,規則不一定講道理,但你不得不遵守,無法逾越;道理不一定就符合規則,卻在人心,人人心嚮往之。”
老者看著他,目光變得深邃:“小娃兒小小年紀,見識不凡。”
張哲翰適可而止,拱手低頭道:“晚輩妄言,班門弄斧,請前輩恕罪。”
老者輕拈長鬚:“講道理何罪之有?”
張哲翰一聽,他說的是“講道理”而不是“講道”,就知道自己贏了,成功把老傢伙拽進了溝裡。
兩人繼續噼裡啪啦落子,不一會兒棋局過半,張哲翰明顯感覺老者的棋風飄逸,遠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墨守成規。
張哲翰心思完全沒在棋上,心裡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再聊深一些,“誒,前輩,晚輩有一事不解。”
老者沒抬頭:“你說說看。”
張哲翰假裝不經意說道:“我就奇怪啊,您說這上帝之城為何像極了成都?兩千萬年前還沒有成都啊。”
老者還是沒抬頭,反問道:“小娃兒,你難道不知道昊天上帝、五方上帝?”
【《通典·禮典》:“所謂昊天上帝者,蓋元氣廣大則稱昊天,遠視蒼蒼即稱蒼天,人之所尊,莫過於帝,託之於天,故稱上帝。”昊天上帝又稱皇天、天帝、皇天上帝、天皇大帝等,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老天爺”, 他是主宰天地的至高無上的神,是超自然的最高的神,是代表天或等同於天的神、是華夏文明信仰中的最高神、是歷代王朝和儒教信仰中最高的神。尊號最早出現於商朝,周朝時正式出現“昊天上帝”的尊稱。周圍有日月、星辰、風雨,雷電作為使者,五方上帝輔佐。】
不用非非列材料,歷史系高材生也知道昊天上帝,只是之前一看見“上帝”二字就自然想到了“God”,沒往中國人自己的“上帝”身上想。
看張哲翰不吱聲,老子拈起一顆棋子問道:“這棋子是什麼時候的?”
“自然是兩千萬年前的。”
“對,這棋盤也是。”老者啪的一聲把棋子拍在棋盤上,“但下棋的方法不是,你剛才開局點三三,就是用兩千萬年前的棋子走了兩千萬年之後的招法。”
兩千萬年後的棋子無法帶進兩千萬年前的副本,但思想可以,意識也可以。比如川菜,兩千萬年後的廚子無法把川菜帶到兩千萬年前,卻可以把川菜的做法帶到兩千萬年前,用兩千萬年前的食材做兩千萬年後的川菜。
所以,人不能穿越,文明可以。
難道他在說,這上帝之城是後世的天行者在古老的副本里建造的?
“你知道成都為什麼叫‘天府之國’嗎?”老者問道。
張哲翰一愣,老者繼續說道,“‘天府之國’並不是‘像天堂一樣的國度’,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天的府邸,上帝的家。”
沒等張哲翰開口再問,老者說了句意味深長但張哲翰一直認為很扯的話:
“也許,老子就是上帝呢?”
張哲翰又懵了,現在不是他把老傢伙帶溝裡,而是老傢伙把他掄暈了。
老子就是上帝,這“上帝”到底是昊天上帝還是“God”?
我怎麼聽著更像是在說,老子就是“God”?
張哲翰正想問個明白,老者和書僮突然毫無徵兆地消失了,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恍然如夢,張哲翰晃了晃腦袋,這不是做夢,桌上的殘局還在,茶壺還冒著熱氣。
張哲翰盯著殘局發呆,突然一驚。
這棋盤上擺的怎麼像一座城?
少城,大城,二江珥市,這不就是古成都的地圖嗎?
青羊宮,青羊宮在哪兒?
棋盤上青羊宮的位置,是一坨只有一隻眼的死棋,只差一步就能提起來。
老傢伙這是在告訴我什麼?
老頭說“老子就是上帝”,諾亞船長說“上帝在青羊肆”,連起來不就是在說“老子在青羊肆”嗎?
老子本來就應該在青羊肆,問題是青羊肆是不是真的在。
不管那種猜測,有一點幾乎可以確定,通關所需的那半塊泥板,一定和“青羊肆”有關。
對,該去青羊肆了。
本來打算吃碗麵就去的,沒想到冒出個奇怪的老頭,扯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下了一盤莫名其妙的棋。